乳母把换来的二十两碎银子交给杨清扬,杨清扬捡了一小块约摸一两的银角子递给乳母:“家里最近缺粮,我们大人还好说,不能亏了华儿,这点银子你拿着,抽空去找个饭铺子时常买点东西吃,别饿得你断了奶水。”乳母面上喜滋滋地收下了,可心里却老大不痛快:二十两银子就只给我一两?还真不怕我断了奶,饿着你家儿子?虽过气了,可好歹也是皇子啊!
杨清扬又拿出一封二两、一封一两另两封银子交给乳母:“这二两,你去替我买几匹素娟和各色丝线,我绣几幅绣面你帮我拿出去买点儿钱,也好补贴补贴,我们身边没多少银两,这坐吃山空的也不是个法儿。这一封呢,你去粮铺买点儿粮食,交给李妈妈,看近日家里每顿吃的粥都能照见人影儿了,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啊。”
乳母顺从地接过银子去了。
杨清扬正坐在窗子下面绣着一对鸳鸯戏水的大红色枕套,李妈妈进来了,她轻轻摸了摸枕套:“好鲜亮的活计!娘子的手可真巧啊!”
杨清扬赶紧起身请李妈妈坐。
李妈妈笑着说:“娘子客气了!之前娘子已经给了我们好些银子,今天又让张奶娘买了那么些粮,让娘子破费我们真是心里过意不去,谢谢娘子了!”
杨清扬笑着说:“李妈妈别跟我客气!要不是您和李员外收留我们,如今也不能好好坐在这里了,我也就是只能尽这一点儿绵力了!”
李妈妈也是爽利人,便把这话题撂开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生受娘子了!娘子这是给谁做这么喜庆枕套啊?”
杨清扬道:“我们娘儿们坐吃山空的,也没个进项,我就思谋着绣些个小玩意儿,拿出去卖了,换个仨瓜俩枣的,好歹能补贴一二。唉!这兵荒马乱的,寻常人家也就是有个婚丧嫁娶才会用到这些,所以先绣些喜庆些的,看谁家有红事了,或许就能卖出去。”
李妈妈:“那敢情好啊!这倒真是个好主意!要不这么着,我让我家儿媳也跟你学学,打个下手,就是邵氏没您这么样的巧手,娘子不会嫌弃吧?”
“妈妈说哪里话?只要邵娘子肯学,我自是没有不尽心的。”
自此后,邵氏便跟在杨清扬身边学起了刺绣。
大昌新朝在这天河卫闹腾着征兵征粮已经小半月了。一日卯时,城中突然一阵鼎沸,紧接着急促的马蹄“嘚嘚”声由近而远,渐渐变成了一片沉寂。全城的兵士都向着宁海关而去。
没想到也就安稳了五六天,街上就陆续涌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大昌残兵,这些残兵游勇红着眼睛,像疯了般见东西就扑上去抢,见女人就抓,新一轮的烧杀掠抢开始了——天河卫又陷入血海炼狱。
李员外带着看门老仆找来几根旧房檩,又搬来了几张沉重的旧桌子,将前后门顶的死死的,一家老小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龟缩了五六天,总算没有出事。
“隆隆”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不一会儿街上喧闹声起,各家各户都响起了“咚咚”的擂门声。
不一会儿,杨清扬就听到院门门板被撞飞的声音,一队操着浓重荆人口音的兵士蜂拥而至,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虬髯大汉。
他蛮横地将院子扫视一圈,对青黄着脸站在院子里的李员外说:“去把屋子里的人都给我叫出来!”
李员外哆哆嗦嗦地说道:“军爷!屋子里都是女人娃儿,有什么吩咐交代老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