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扬主仆伤愈已是一个月后了。
因出现了几次大昌军明火执仗劫掠客船和商船之事后,码头上除了流民,明面上再也找不到客船和商船,而李员外也不敢再替她们找寻回南船只。
回南之事搁浅,杨清扬总觉住在李家不是长久之计,便跟李妈妈说了想赁了房屋搬出去住的意思。
收留杨清扬本为一时恻隐之心,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李妈妈冷眼旁观,这个小娘子看起来外表柔弱、沉默寡言,但待人接物却温婉和气、周到规矩,而且还十分勤谨。除了隔几天例行去码头等船的时节,只要回到家里,就待在她住的屋子低头做绣活,绝不随意走动。
这不过十来日,给家中添了一对枕套,还给李妈妈两个小孙孙各做了内外全套的绣花绫子袄儿,儿媳妇和孙子孙女见了喜欢的什么似的。
过个天就命乳母出去买些日常用品,瞧着她们从不在宅院中走动、胡乱打听,可买来的东西都是家中急需的,可见这小娘子虑事周全且极为聪慧。
乳母除了照顾那个小公子,余下的时间被杨清扬指使着去做家务,不是去灶上帮厨,就是打扫院落,把屋子里的家什擦洗的锃亮锃亮的。不知不觉中,全家人都将这两个小娘子看做了自己家人。
见杨清扬提出搬出去住的话,李妈妈心里自然是不舍得的,她诚恳地说:“我家虽拮据,但破屋倒也还有富裕的,尽够你们娘儿们住的了。杨娘子且宽心住在家里便好,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们娘儿们又没个男人在身边,外面那些闲汉可不是好惹的,就瞅着哪家小娘子势单力孤专门寻衅找茬呢,你们这么搬出去住,万一碰上那些不怀好意的,今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老身一家当初既留了你们在家,你们的安危就是老身一家的责任。待世道好些了,你们能南去了,雇了船去了南边儿,老身也就放下一颗心在肚里了。”
杨清扬见李妈妈如此说,也不坚持了,她拿出十两银子和一个贴身藏着的虾须缠丝纹龙银镯子交给李妈妈说:“老太君不要嫌弃,奴遭逢大难,幸得恩人大义容留,才不至于曝尸荒野,奴家无以为报,身边只有这些许银两,奉与恩人全做赁房典资,奴家知道些许资费万不抵奴家三人所费,仅为一点感恩谢仪罢了,恳请太君看在奴家孤寡份上,不嫌鄙薄,能慨然收下!”说着已是滴下泪来,又深深做福。
李妈妈推拒不得,便也从容受了,自此,两家人相处就如一家人般和睦。
“咚咚咚”一阵急速地砸门声传来,老仆哆哆嗦嗦开了大门,保甲站在门口。
保甲:“让你家主事的出来!”
李员外小跑着走到保甲面前,满脸堆笑地招呼:“是六爷啊!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快里面请!”
保甲说:“不进去了!这大昌朝廷要和东北的大荆开战了,这不,正在招募新兵呢。”
李员外赶忙说:“六爷!您也知道,我家统共就我一个男人,况且今年都过了天命之年了,家里没有青壮可以充做兵丁啊!”
“这我知道,没有男丁就只能交丁税银子了,这可是新朝的规定啊!”
“那要交多少呢?”
“四两!”
待保甲走远了,李员外命老仆:“关好大门吧!什么新朝,就是一帮子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