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蒲看起来十分疲惫,只说:“听你想听的就好。”
“那就不听了,我想听你同我说话。”林甬启动了车子,“还以为你问完我是不是喜欢你之后,会顺理成章同我告白,Eli哥搞得我好失望。”
亓蒲说:“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喜欢我,可是你的话太多了,林甬。”
林甬诧异地立刻伸手去调音量的扭轮:“我可不是想听你说这种话,大佬,你收声好了,我放歌!”
九龙城区直行道短,一分钟就到红色交通灯前。林甬怠速切车道,换到空档,亓蒲伸手过来想按暂停播放,指尖半空错汇,林甬眼慢手倒快,“唔准按”“你做乜”同时响起,林甬掌心向下扣留冰冰凉凉手指,操作杆褐色皮革上还有他方握过温热触感,留声机里Danny最无辜,三分半钟一支偏偏喜欢你,唱到一分尾就要被人打断。是Eli哥从前对港乐坛少有聆听,播完前奏都未察觉古怪,歌词戚戚哀哀戚戚每一句都暗藏幽怨,爱而不得傻女痴仔心声几动人,偏偏Eli哥不带心,不动情,听到“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终于才明白整一支歌一切都不对。
“系你自己讲畀我可以放自己想听,Eli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讲话唔准当泼水。”红灯行绿,林甬起步给出油门,闹市五十迈蜗牛行速,右手还按在亓蒲左手。不理会正进行一种危险驾驶行为,仿佛是要检查Eli哥骨头有否愈合完好,忽略伤势不在指缝,每处缝隙都依次分开并入,拨弄着他的指尖,像在空气里画一副幼稚园简笔画。时不时飞一眼瞥到身旁,光明正大偷窥,亓蒲原本苍白面色因他幼稚无厘头行为浮现些许头疼般反应,道:“你揸的士都唔问我去边?”
林甬道:“呢位客冇发现我都冇计表?我绑架你啊,送你翻屋怕你不肯再出,石膏都拆仲养乜伤,不如同我翻屋,我请你睇戏,你听日朝早有冇其他事?”
林甬自说自话本事高人一等,亓蒲未跟上他大跨度思路,怕咗佢先怕米贵,迟滞几秒,方道:“你都唔问我晏昼有无其他事就听朝?”
“我都讲你今日被我绑票,客气问问而已,横掂有事都要甩底,林医生今日行善义诊,免费给你治不开心。”
三公里十分钟不到,蜗牛变超跑,朝北一路疾驰,林医生行绑票,佛光街上冇佛救,嘉道理黑白路牌进入视线时Denny方才唱至第三遍循环开头。“听完再走,”林甬理直气壮,还将车锁落过一次又再度关上,侧身靠向亓蒲,只有鼻尖相碰,行最纯粹一样爱斯基摩吻,更像一只小狗在蹭熟气味,一遍又一遍。目光仅有方触过来那半秒里短暂地在亓蒲唇上停过一刻,而后只望进他的眼睛,仿佛心无旁骛,不过认真在数他濡湿的睫毛。
亓蒲轻轻叹气,问:“你做乜啊?”
咻咻的温热鼻息,像一团柳絮温柔地落在面庞,这样亲密无间的距离,真适合说说真心话,林甬便道:“亓蒲,我系真嘅中意你。你不开心我就想办法让你开心,你讲不算我就继续追你,只要你别不要我,我就可以一直中意你。”
“无论你问我几次呢个问题,我都唔会嫌烦,我都会噉答你。唔好再Hurt,笑一笑,好不好?”
“我已经知了。”亓蒲回望着他,道。
“你唔知,”他不肯笑,林甬却先笑了,“我讲嘅中意,系好好好好好好好中意、好中意、好中意你。”
“我知,”亓蒲看着他,这一次过了很久,最后合上了眼睛,仿佛是不能再同他对视下去,声音很轻地对他说:“系真嘅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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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译
谢谢我的爱人:1983年梅艳芳翻唱的版本是囚禁宋小天时播放的那支《赤的疑惑》。
萨尔斯堡树枝上的盐结晶:司汤达的爱情论。
巴闭:嚣张。
鸡仔唔管管麻鹰:多管闲事。
飞咗我:甩了我。
晏昼:下午。
遮:伞。
好彩:很幸运。
眼浅:眼太浅,便装不下泪了。
听日朝早: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