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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不愧是云相最为疼爱的孙儿,朕听闻你幼时便章文远播,堪比马卿之赋,如今竟独出机杼将二者结合起来,好啊。”皇帝目光直直盯着下面的云鹤,一转话头,关切起云鹤来,“朕记得,你会考第二日便晕倒在贡院,如今身子可好多了?来人,赐座。”
“陛下谬赞,臣德薄能鲜,旧疾已去,臣不敢受之。”
皇帝将云鹤的试卷放在一旁,又取了下一份,挥挥手,玩笑一般的话从圣口中吐出,“若你再晕倒在殿内,怕是老师又得带病来找朕讨要公道了。”
云鹤见皇帝提起祖父尚带笑意,这才受下,谢了天恩坐于一旁了。
皇帝眉目一敛,未带情绪问,“写“孺子其朋,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的李佑可在?”
云鹤眉头微皱,心头一跳,暗道,这秉德兄怎么写出这样一番话来,虽说无法通过一句话便论罪,但此话恐怕暗含皮里春秋之意,实乃大不敬之言论。
李佑人虽清瘦,声音却格外沉稳,走出来,立在殿门之中,“臣在。”
“肉食者谋之何意解?可是对朕有所不满?”
李佑声音虽沉稳,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但他狠狠捏住手,又很快镇定自若,那句像是研习了无数次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望圣上明鉴,臣无此意,当今徭役不省,赋敛不薄,朝廷恩荫无节,此皆为肉食者谋,臣虽不比曹沫也不比邹子,却仰赖陛下如鲁庄公,如齐威王。”
云鹤舒缓了一口气,官家未追究“孺子其朋”这四个字便是李佑的气运。况且李佑他尤为聪明的将邹子抬了出来,想来皇帝当着满堂门生的面上也不会再过于计较。
皇帝听闻他将自己比齐威王,鲁庄公,也不好发作,又读着他下面所写言语,“人人沾浩荡普济之泽,在在蒙含弘广大之休。”【3】
殿门外的天色从晨时起便不太好,虽未在飘雪,却阴晴不定,一会下雨,一会天晴。
皇帝将李佑答卷放下后,缓了片刻,才又拿起下面一份唤了周珮,周珮出列,曰,“人君法天之治,可专于无为,托以深密静摄哉。”【4】
皇帝听后点点头甚是满意,将殿内三十余人一一试过之后,皇帝揉了揉眉心,脸色已现疲态,陈读忙上前一步喊道,“殿试于乙卯年庚申月甲寅日结束,将于明日即乙卯年庚申月乙卯日处集英殿唱名。”
云鹤伴着云介与王瀚走出殿门,等着李佑出来,李佑以为他们已离开,尚沉浸在懊恼在自己手脚之慢之中。踏出殿门,发现云鹤等人还等在此地,他欣喜之余忙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王翰正一脸悲伤样子,搂着云鹤的肩,“看样子,这京府是留不住我了。”
“少宁贤弟,恭喜恭喜啊,”来人见云鹤脸上露出些许疑惑,有些不解地模样,他道,“依贤弟之才,精妙绝伦,定夺魁首。”
李佑知晓了云鹤身份也未见外,又转向云介,“少守兄,也恭喜令尊回京府任职。”
云鹤只好把趴在他肩上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王翰扒开,对着李佑拱手道,“同喜,若是秉德兄得空,不妨随我们兄弟去府上做客?明日在一起前来。”
李佑忙点头,“某冒昧前来打扰。不知府上可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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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以言在谢氏那里用了早膳后,便被云今珴拐到了她的院子,云今珴一开始也扭扭捏捏的,苏以言满头雾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为她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但碍于脸皮,不好明说。
直到她听见云今珴将贴身大丫头都打发出了门,又唤人将房内的古琴搬走后,苏以言才从云今珴嘴里听到,她支支吾吾着吐出一个名字——“黄琛。”
苏以言霎时松了一口气,反应了过来,她口中的黄琛这个名字,不出所料是她未来的夫郎。
云今瑶今日并未前来二房这里,听丫头回禀时是说她尚在赶制自己的嫁衣,实是抽不出时间来。云今珴的两位嫂嫂也很少出来走动,一位正在养胎,一位身子感染了风寒,故而她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述说心事,苏以言刚用完膳还未向谢氏道谢,便被她“抓”走了。
“是黄翰林家的郎君,去年及冠,作监奏院,进士出身,我都向二哥哥、三哥哥打听了,二哥哥说黄琛他这个人啊,公务认真,下值后也直接回府上,不就连于酒楼等地,家风干净,三哥哥又说这人生的高大,但文采不够斐然,琴曲倒是一绝。正巧的是,我于诗词之间也是一问三不知,偏偏钟爱这曲谱。”云今珴说出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慢慢浮现出红晕来,见苏以言似乎有些走神,忙将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手腕上的白玉镯子相撞的声音伴着她有些埋怨的语气在唤她,“阿南表妹,你觉得
他如何?”
“听上去不错,”苏以言回过神来,出自内心的夸奖了,但还是有些许疑惑,她问出了口:“但三姐姐你尚未及笄,二外姑便这么早给你订了人家?”
“是祖母订下的,”云今珴说出这话眉眼中也带了些许忧愁,声音有些低落,“祖母应该是不疼我了,不然我还未及笄便给我定了亲。”
苏以言忙安慰她,语气也不由自主带了一点小俏皮,“想来外祖母她啊,是认为这黄小郎君品性好,怕被别家小娘子抢走,这才早早给你定下了。”
云今珴脸涨红了,耳根子也发烫,忙拿起手帕轻轻拍打了两下苏以言,“好你个阿南表妹,竟嘲弄起表姐来了。”
苏以言和她疯玩了一会才听她继续道,“我的亲事决定了,接下来便是表妹你了。不知表妹可有心悦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