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桨掀起当归气息的刹那,苏曼在舷窗倒影里看见三个影子交叠——张煜的掌心覆着顾流年调试安全带的指节,温馨的银针包压着他膝头的项目书,七百二十味药材在朝阳中舒展成新的河图。
在云南义诊的雨季,顾流年用芭蕉叶替白族老妪挡雨时,叶脉纹路竟与张煜背部的经络投影重叠。
温馨在竹楼配药房捣碎雪莲,翡翠镯子映着苏曼教少女们跳的祭祀舞。
当张煜的越野车运来最后一批药材,苏曼看见他用东巴文在经幡写"当归",而顾流年正用银针在松针毯绣栀子花纹。
火塘晚会上,顾流年拆开发髻为烧伤孩童包扎。
张煜突然握住她沾满药汁的手,就着火光在护理本画了幅三维解剖图。
温馨将苏曼的舞裙裁成敷料,珍珠盘扣滚入药臼时,七百二十个银铃同时摇响古老的祝由歌。
返程航班遭遇气流时,苏曼在张煜的平板看见实时监控:中医馆月洞门下,温馨正用犀角刮痧板调理患者,顾流年颈间的长命锁随着问诊节奏轻晃。
当飞机冲出雷暴区,四双手同时按在舷窗上,晨曦将掌纹拓印在同一片云絮,如同当年产房传出的第一声啼哭,在光阴长河里激起永不消散的涟漪。
晨雾漫过青砖墙时,药圃里的忍冬藤正攀着竹架舒展腰肢。
温馨提着柳条篮穿过晨露,月白色棉麻旗袍下摆扫过薄荷丛,沾了满襟清凉。
她俯身掐下几朵半开的金银花,耳后斜簪的沉香木梳突然被露水压得滑落,青丝散开的刹那,正巧被推窗透气的顾流年瞧见。
"温大夫这头发,倒比药柜里的首乌还亮。"顾流年倚着雕花窗棂轻笑,护士服外罩着件靛蓝扎染围裙,手里还攥着给住院患者熬药的陶勺。
晨光漏过她新剪的齐肩短发,在窗台投下毛茸茸的金边。
苏曼赤着脚从回廊转出来,足尖点过被露水打湿的鹅卵石小径,怀里抱着的粗陶罐里晃着刚挤的羊奶。
"流年姐又在逗温大夫。"她将陶罐搁在井台边,发间别着的木蝴蝶花随动作轻颤,"昨儿个张总送来的石磨,要不要试试现磨豆花?"
药香袅袅的灶间渐渐热闹起来。
顾流年挽起袖子推磨,白玉似的腕子被晨光镀了层蜜色;温馨坐在矮凳上拣豆,翡翠镯子碰着青瓷碗叮咚作响;苏曼踮脚取挂在房梁的纱布,浅绿裙裾扫落晒干的艾草,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碧雪。
张煜拎着公文包踏入院门时,正撞见这幕——石磨转动的吱呀声里,三道身影在蒸腾的雾气中忽隐忽现,恍若古画里走出来的三仙子。
"来得正好。"顾流年甩了甩酸胀的手腕,将磨柄塞给西装革履的男人,"资本家也该体验劳动改造。"
张煜的定制西装沾上豆汁,却也不恼,慢条斯理解开袖扣的模样,惹得苏曼举着木勺笑弯了腰。
仲夏的义诊日总伴着蝉鸣。温馨在梧桐树下支起脉诊台,宣纸脉枕被晒得微烫。
顾流年带着小护士们给老人量血压,护士服后腰处别出心裁地绣了中药材图样——是苏曼熬了三个夜晚的杰作。
张煜的助理团队运来成箱的酸梅汤,冰鉴上凝着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晕,倒比那些医疗器械更得老人们欢心。
"温大夫,我家小孙女考上市重点啦!"陈阿婆从布兜里掏出红鸡蛋,颤巍巍的手腕上还戴着去年端午赠的驱蚊香囊。
温馨笑着将鸡蛋系上红绳,转头嘱咐顾流年往药包里多添两味安神药材。
斜刺里伸来只骨节分明的手,张煜不知何时换了身亚麻唐装,正用紫砂壶给老人们续凉茶。
暮色四合时,四人瘫在竹榻上啃西瓜。
苏曼的裙摆浸在井水里,晃出一池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