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皇甫玉树与他对视了良久,这才低声回道:“湘泠是我的妹妹,为她尽一份心力是应该的,我不觉得累。”当他从胖嫂那儿听说自家可爱顽皮的妹妹竟然是个天生苦命,必须早早离开亲人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复杂而纠结的……
他好不容易才有个完整的家,有爹有娘有妹妹,可是这样的幸福,却如此短暂!
转眼,七月已至。
这一日,小公主皇甫湘泠迎来了她的周岁庆典。
虽然三年国孝尚未过去,但是爱女心切宠妹成痴的皇甫睿皇甫玉树父子俩却还是在御花园中小小的摆了几桌。能出席的,自然都是父子俩看得顺眼的人,比如说像凤老将军以及赵煦等人。
抓周的时候,孙瑾抱着小湘泠,在众人瞩目中走向了那张铺着红布上边摆满了各种物件的长桌……
然而,叫所有人倍感惊奇的是,小湘泠似乎对桌上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只是懒懒的靠在孙瑾的怀里,小眼神十分淡定地扫过一众物件,连手都没有伸一下!
“丫头,给个面子行不行?好歹选个东西走个形式意思一下吧?”对于自家女儿如此不配合的行为,孙瑾忍不住的附在她耳边小声开口道。
谁知道这小家伙听了她的话之后,反倒回过头来仰着小脸斜了她一眼,小表情里明显的写着不乐意!
“公主殿下莫不是跟老臣那个孙女儿一样,不喜欢这些个女儿家的玩意儿吧?”看到此情此景,站在一旁观礼的凤老将军不由得抚须哈哈大笑道:“太后娘娘,不妨让老臣放件东西上去试试?”
孙瑾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闺女,只得点了点头。
只见凤老将军弯腰,从小腿上解下了一把带鞘的不足一尺的匕首,大步上前,将之摆上了红布桌。不等他出声招呼,刚才还一脸兴致恹恹的小湘泠便已经向前倾出了身子,伸手抓向了那把一看就不轻的匕首!
孙瑾担心她抓不稳,伸出手想帮她一把,却不料小家伙竟然一脸嫌弃的推开了她的手,整个前半身都扑到了桌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匕首,然后藏进了自己怀中!
见此情景,孙瑾不由得嘴角一抽。怪不得一直以来自己用拨浪鼓哄这丫头都没什么用,原来这丫的口味这么重,喜欢冷兵器啊!
时光冉冉,三年之期终究还是到来了。
钦天监监正连启明依旧没有等到他的那位掌门师兄出关,而小湘泠,却已经等不了了……
于是,当‘太上皇与太后带着小公主出宫游山玩水’的消息流传开时,孙瑾跟皇甫睿已经带着小湘泠走在寻找灵气山脉的路上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对着龙椅之上的龙袍少年齐声喊道。
今天,已经是皇甫睿与孙瑾离宫的第五日了,可是皇甫玉树派去跟踪他们的人却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所以他此刻的心情绝对是不阳光不明媚的……
众臣也都不是傻子,在看到他那张阴沉低冷的龙颜后便一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深怕自己一着不慎惹怒了这位不好对付的主子!
“怎么,今日众卿家就没有一个有事情要上奏的吗?”片刻过后,面对下方一片鸦雀无声的景象,皇甫玉树不禁冷眸一眯,幽声开口道:“咱们云国何时变得如此太平无事了啊?”
随着皇甫玉树的话音落地,一道苍老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道:“启禀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哦?”循声望去,皇甫玉树的视线落在了站在左列第一排第一个位置的安老丞相身上,淡声问道:“不知安老丞相有何事要奏?”
白头白须的安老丞相弯着他本就有些佝偻的背,颤颤巍巍地向皇甫玉树拱了拱手,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回道:“老臣年事已高,做起事来颇感力不从心,该是时候告老还乡了,还请陛下恩准。”
闻言,皇甫玉树的眼底连一丝惊讶都没有,面色淡然地开口道:“按理说,老丞相年事已高,朕是该让老丞相衣锦还乡了,只是老丞相这一走,这满朝文武中又有谁能接替老丞相的位置呢?”
听到他这番话,安老丞相低垂的眼帘下,一双眸底闪过挣扎之色,但是没有沉默多久便回答出声道:“老臣窃以为,翰林院的郑修撰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堪当此大任……”
他的话一出口,殿上的众臣不由得议论开了,更有激动者出列反对道:“丞相大人莫不是老糊涂了?那翰林院的郑修撰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小官,每日里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写写文书而已,就算他曾是状元郎,资质可嘉,可是丞相之位兹事体大,岂是他一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可以担当的?”
安老丞相缓缓转过身去,一边用眼神示意那名跳出来反对的官员改口一边语气冷然地问道:“那么赵大人有何高见呢?你觉得何人更适合接替老夫呢?”
只是那位赵大人似乎不乐意配合他,完全装作没看见他递过去的眼色,一脸慨然地回道:“下官以为,朝中有资历有能力的人大有人在,随便一个都比那个姓郑的小子适合!”
闻言,安老丞相眸光一暗,心中已然明白了过来。这些个曾经唯自己马首是瞻的人,在自己提出告老还乡那一刻已经视他为废物,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既然赵大人如此认为,那老夫也无话可说了。毕竟老夫也不过是向陛下提出一点建议而已,至于陛下会不会采纳老夫的建议,那就是陛下的事了。”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安老丞相话中有话地说道。
只希望赵勤这个朽木不可雕的蠢货,这次能听明白他的话外之意,不要再出言不逊挑衅小皇帝的龙威了,否则他这么些年苦心经营的一番心血都将白费啊!
当众提出告老还乡,乃是他与小皇帝私下做的一笔交易。他给小皇帝的人让位,小皇帝则在接下来的四年一次的官员调度中放过他的子孙门生,给他们留一条生路!
可惜,他的自我牺牲,似乎并没有得到自己人的理解与支持,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自己的就是他想保下的人……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跟赵勤一样急利攻心,很快便有人领悟过来,出列帮安老丞相说话了:“启禀陛下,丞相大人一向慧眼识人,下官以为,陛下不妨召见一下翰林院这位的郑修撰,当场测试一番,看看他是否真是可造之才,能否当得起丞相大人的倾力举荐!”
这次站出来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刘博理,也是安老丞相最为得意的几个门生之一。此人性格内敛沉稳,为官至今二十余载,是丞相一派中唯一称得上行的端坐得正没有贪污受贿的人了。可是这样一个人却不仅没有受到其他人的排斥,反而在丞相门生党羽中地位不低,可想而知,他的手段与头脑有多厉害!
“是啊陛下,臣等也想见见这位翰林院的郑修撰,是否当得起丞相大人的举荐,还请陛下宣此人上殿吧!”刘博理一开口,其他几名平日里以他为形势风向标的官员立马出列,对着高高在上的皇甫玉树拱手作揖道。
“既然众卿家都这么想见一见这个郑修撰,冯喜,你这就去一趟翰林院,宣郑修撰前来觐见吧!”皇甫玉树依旧是一脸瞧不出喜怒的淡然表情,冷声吩咐站在台阶下方的冯喜道。
“是!”冯喜领命,在一众目光中快步走出了金銮殿的门槛,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紧接着,冯喜那尖细的嗓音自殿外响起:“皇上有旨,宣翰林院从七品修撰郑子然进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