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嫂眼睛一翘:“那你跟大队长说去?”
薛大嫂没吭声,薛大良就先凉了脸:“我们咋说,你的底子硬,你去说正好。”
他们当初谋到了好差事,都是靠老爷子给他们开后门,这会儿开后门地叫开后门不公平,这不是抓屎沾自己脸么?
薛二嫂倒是自己真本事混到的差事,不过她看了眼正守在考室门口啪嗒啪嗒抽旱烟的大队长,心里就有了计较,大队长这显然是故意给常采萍放水,她这时候开口就是触大队长霉头。
她这么靠自己一步一步混上来也不容易,小鬼怕阎王,她还是识趣点儿比较好。
薛二嫂声儿没吭,转脚就走了。
薛大嫂看她不声不响就走,就伸手拉她:“诶,你跑啥?”
“我去看看薛成刚。”薛二嫂说完,头也不回,快步走了。
她才走出打谷场,就有个干瘦的老太太从后面追了出来,扯着一把尖利的嗓子骂:“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你爹辛辛苦苦供你读了高中,你有本事了,就不顾家里了。”
薛二嫂听到声音,顿了一下,反而越走越快,那老太太就在后面加快步伐地追,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帮你哥哥一把咋了,他也是读过小学的,难道比下放户的女儿比不上?咱们家可是三代贫农”
薛二嫂听她骂得难听,不耐烦转过脸,指着打谷场的方向:“大队长说了要读了初高中的,我有啥办法,你要逼死我,你就高兴了!
老太太被她这么一阵怼,实在下不来台,皱巴巴脸皮子几耸,就拍着腿哭起来,嘴里叨叨咕咕的“赔钱货,生了你个赔钱货。”
巧得很,薛啸卿今儿一早就回来了,他刻意没挑着这时候去打谷场,一来就碰上了这么个场面。
老太太一把就拖住了薛啸卿的自行车喊:“薛社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这个女儿欺负人了。”
薛二嫂这才着急起来,他们和薛啸卿结下梁子,这老太太找谁闹不好,偏偏找薛啸卿,她脸上阵红阵白,恨得咬牙切齿,当下就要把老太太捉过来。
薛啸卿早远远瞧见了这母女俩,他是不太想搭理他们的,这家子人他也晓得,重男轻女到病入膏肓了,大儿子不成器,自己还当个宝贝捧着,女儿嫁得稍微好点儿,就成天跟个吸血鬼一眼来贴着。
那老太太被薛二嫂一拉,就叫唤着:“打亲妈了,打亲妈了!”
薛啸卿也没伸手去拉,面子上问了一句:“张老娘,你有什么要说的?”
张老娘转而说起来:“你可去看看吧,下放户的女儿都能去考试教书了,我们家三代贫农那个,诶哟,我儿子也是读过小学的,学问好得很我们你可怜可怜我,女儿不孝顺,儿子又没得个好工作”说着就要哭起来。
薛啸卿也不耐烦,丢下一句:“张老娘,不是我不给你做主,硬性要求读过初高中的,要不你让张大哥再去读个高中,那他也有资格了。”说着,架上了自行车,想了想那“下放户”三个字是真不好听,又说了一句:“现在人人平等,你这旧社会思想可得进行改造了啊。”
他薛啸卿是谁,出了名的臭脾气,不好惹,管你是什么老太太小孩子,没做对,他照样拉脸子训。
张老娘被训了一顿,一肚子的苦说不出来啊,可也不敢跟人家呛声,只能抹着泪,看着人家走远。
薛二嫂也伸着脖子瞅着那背影越来越远,想起刚刚那句“人人平等”,心里微微热了一下,不管那句话是不是有意,也代表着她和自己家里的男丁也是平等?
她一直晓得他是个很有脾气的人,在没嫁过来之前她就知道了
这边儿常采萍就在考场外哄四丫玩儿,伸着头朝考场里面看了看,吴双玉就伸过脸给她说了:“参考的就三个人,三选二,怎么也把常青萍摘出来了。”
吴双玉倒是没说,万一常青萍比其余两个不如,那就是真没法子咯。
常采萍也没有多问了,就在外面安安心心等着。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考试成绩才出来,三选二,选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陈为民、常青萍。
常父和常母也赶了过来,一来就听到女儿考上了的好消息,激动得差点儿流泪。
大队上的人也有人来恭喜,也有人不屑,反正过了一会儿就这么散了,大队长就慢吞吞走了过来,摸着四丫的脑袋跟常家人说:“这几个娃你们可带好了,有你们的好日子呢”
他也没明说薛啸卿不会让他们吃亏。
常父瞧了常采萍一眼,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了,他闺女才摆脱了“后妈”这个名号,怎么说得为了这个工作又要回去了似的,他正要开口,就被常母拉了一把又瞪了一眼,他才把话憋回去。
常采萍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还想着遇到了薛啸卿要谢谢人家的。
一家子欢欢喜喜回家,几个娃就跟尾巴似的跟上来了,常父刚刚心思被勾起来,到底还是担心几个娃放不开赖上来,昨天升上来的同情心都没了,这会儿着急得很。
常父就跟常采萍说:“我送他们回去,这么总跟着你不是回事儿,该谢的咱们就道谢”
常采萍自然舍不得他们几个,就吱吱呜呜说:“留着也没什么,左右不过一顿饭,我那儿还有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