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久没真正跟他聊过天、谈过话、打过架了。
在毛丰源和唐奥运分道扬镳后,两造人马相互对垒,以致她这么一个女孩子,变成非要有立场不可,变得也成了一方人马,同时变作另一方面的敌人。
她开始时觉得很好玩。
后来玩着玩着也就闷了。
到最后简直觉得莫名其妙,而且一点也不好玩了。
她可不管了。
她要见唐奥运。
她要见他。
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家,要见唐奥运,是需要理由的。
所以,她制造了许多理由。
许多堂而皇之的理由。
人类是把一切的事,包括合理的和不合理的,都能找得出理由的动物。
且不管是不是真的合理。
何况是柴依琳!
一个女子要见一个男子,总可以制造出千百个理由。
更何况是柴依琳那样的女子。
她从国民厅回到“风雨楼”,发现比较常混在一起的王二牛和方可飞“不见了”,她心里恨恨地想:敢情又是去跟毛丰源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去了,却就是没本姑娘的份儿!
她恨恨地想,结果越想越恨!
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跟唐奥运、毛丰源入了江湖,莫名其妙地因为义兄是柴少云就成了“兄弟盟”里比杨华新身份都高一点的“女流氓”,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卷入“兄弟盟”、“振新堂”、“斧头帮”的决战里,更莫名其妙地坠入柴少云、唐奥运、毛丰源的斗争中。之后,毛丰源被迫远走他方,她无所事事地,有等没等地就等了个三五年,接着下来,柴少云因不欲她多接近唐奥运,因而要她回去南京,不然就返国民政府办公厅去她父亲柴宏柱门下,而唐奥运只忙着招兵买马,部署大业,根本就没心机理睬她,到头来她两者都不愿去,她好下容易才出得来,一回去,岂不又是给关在笼里了?反而跟王二牛、方可飞等人,疯呀疯的,跟“七大寇”沈虎等人在江湖中闯荡一番,又与陈妖精、大掌柜这干“小北门”的人,癫呀癫的,跟“七道旋风”又在江湖上浪荡一番。待玩得累了,柴少云却生死不明,唐奥运更忙得神出鬼没,毛丰源却回来了!
但这块石头,毕竟也跟以往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呢?
她实在也不大说得上来。
以前,毛丰源可以跟她一样疯、一样癫、一样大疯大癫。
她和他随时可以爬上树上摘果子,可以互吐苦水也可以互吐口水,可以在中秋点灯笼游街,可以在端午节比赛吃粽子,可以一起滚在床上学游泳,可以在醒着的王二牛背上画乌龟和睡着打呼了的大掌柜脸上画向日葵……
可是,这些,现近都渐渐“不可以”做了……
有一次,她邀毛丰源跟她一道去偷何小婉的贴身灵符,在旁的陆小曼立即干咳了一声,道:“三哥,这样不大好吧?你是我们的领袖啊。”
另一次,她约毛丰源去老街逛逛,可是陈妖精马上捏捏脸上的暗疮,提省道:“毛老大,这不太好,那儿是唐奥运的地盘呢。”
还有一次,她和毛丰源在河塘泼着水玩嬉,未几,两人都全身湿透了,毛丰源忽然停下来不泼了,只瞪着眼看着她,柴依琳越发莫名其妙,催促道:“玩呀!怎么不玩了。”毛丰源只说:“不,不玩了。”她不明所以,“怎可以说不玩便不玩的,我要玩啊!”毛丰源忽然躬着身子,她好奇地走过去要看清楚,还以为他是给水蛇吮住了裤裆,毛丰源却急转过身去,脸红耳赤地叫道:“这不大好,不玩了不玩了。”
这不大好那不大好,什么都不大好,弄得她也不大好起来,什么都不能玩、玩不成!
总括而言,她觉得自己可真莫名其妙!
幸好她生性机敏。
山不动,我动。
路不走,我走。
毛丰源当了老大,他忙他的。可是今儿谁教唐奥运那个目空一切的大白痴惹着本姑娘了?他不来见我,我且来找他晦气!
嘿嘿!
说不定,本小姐还能为毛蠢源讨回个公道,还难保这一趟不把义兄柴少云也掀出来呢!
男人的斗争里,不是把女人当做应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或对立那一边的附庸,就是一种胜利品、安慰奖、牺牲者,她才不!
她要有自己的“事业”!
她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