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扇子,轻轻的敲了敲他的肩:“我的影卫还是挺神出鬼没的,你做什么,悠着点儿,别把我当傻子哄!听到没?”刘刺史连连应声:“是,是,下官明白。”她这才道:“起吧。”刘刺史跪的双腿都麻了,挣扎半天才站起来,晏时玥问她:“跪着舒服么?”刘刺史当场就咣的一声跪下了:“下官知错!”晏时玥摆了摆手。刘刺史再次艰难站起,施礼退下。晏时玥招呼人:“大家都坐吧,沈如意只有一个人,要一个一个的送,大家耐心等等。”她扫了戚云端一眼:“我没叫你坐,你跪着就行,跪的端正点儿,拿出你教人的本事来!”戚云端吓的浑身一抖,立马重新跪好。大家也都坐下了。起先没人肯说话,晏时玥和颜悦色的说了半天,大家才渐渐的放开了些。终于有人道:“可是,我学了回去,我夫君……对我也确是好些了。我觉得这也是有好处的。”晏时玥打量了她几眼,问她:“你可有儿女?”妇人摇了摇头:“尚无。”“好,”晏时玥回头叫人:“送她回去,这一户不用沈如意过去了。”妇人惴惴不安的站了起来,迟疑着不敢动。晏时玥道:“你不用怕,我不会怎么着你的,过日子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只要觉得好,我不会干涉。”妇人这才施礼去了。然后几人互看了几眼,又有几个妇人告罪去了。晏时玥也不意外。就算在现代,警察最不愿调解的也是夫妻冲突,这边刚处理完,那边谅解了,这种事情多的是。更何况是在这个时代,以夫为天,这是普遍的认知。所以,如果她自己深深觉得这样很好很幸福,那么,劝不通,也没有必要劝,随便她就好。然后沈如意就这么一户一户的走了过去,从上午一直走到了掌灯。最终有两户想要和离的,晏时玥都立马押着她去办了,然后嫁妆全要到手,周氏带走了她家的大娘,另一户,赵氏也带走了她家的二娘。最后只余下了戚云端。晏时玥道:“先关起来吧,等等再说。”“殿下!”戚云端哭的梨花带雨:“听闻殿下最是心疼女子,肯为女子张目,云端……云端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啊!云端也只是想要过的好些,做这些,也是迫不得已,殿下为何就不肯将垂怜之心,多赐云端几分?”晏时玥人都站起来了,又转头问她:“你纵是家道败落,到你手中的嫁妆不会太多,但怎么说也不会太少,就算不够你锦衣玉食,也足够你丰衣足食,是否?”“另外,你明知是错,却仍是荼毒旁人,你享受‘戚先生’之追捧奉迎时,有没有觉得不公平?你收这些人的银子时,有没有觉得受之有愧?那么,因为同样的言行,你该受到惩罚的时候,为什么你就能觉得自己很无辜呢?”她一字一顿:“说白了,不过是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罢了!”她转身就走。回到刺史府,威风八面的晏相爷秒怂,小心翼翼溜着墙跟儿,想溜回自己住的院子。然后就听人叫:“玥儿。”晏时玥脚下一顿。然后她站直了,若无其事的进去了:“阿耶,阿娘。”皇后正搂着小年糕给她梳头,明延帝看了她一眼,晏时玥一副认罪的样子。明延帝道:“说吧。早说晚说,还不是要说!”晏时玥只好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一边重申,“我本来真的没想暴露身份的!我本来是想另想办法!没想到一转头她们就闹了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明延帝道:“那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晏时玥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当然不会像燕寻道那样,管杀不管埋,我会把事情处理好再走的!等我回头就去找许先生,写一篇文章,让他们这些腐朽混蛋的玩意儿,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明白一个这样的主妇,会对子女有多么不好的影响!”年糕小声道:“不能骂人!”晏时玥悄悄瞪了她一眼。然后年糕非常果断爬到了明延帝怀里,奶气奶气的跟他道:“耶耶,你管管她呀!”明延帝笑着逗她:“管谁?”她小心翼翼的瞅了瞅晏时玥,看她没看她,这才伸出小胖手,迅速一指,然后一下子躲了脸儿。明延帝被她逗乐了,故意道:“耶耶管不了她啊!”年糕惊奇的看着他,意思是居然连你也管不了?明延帝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然后小年糕瞬间眼泪汪汪,抱住他的脖子:“那可怎么办啊!”晏时玥:“……”这小没良心的,就跟她平时虐待过她似的!明延帝哈哈大笑,皇后也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忍不住的!”人间杀器许六元晏时玥哼哼了两声,明延帝道:“你做事,问题从来不在于对不对,好不好,而是,不够聪明!这件事情,你明明可以直接让刘伯平去做!全不必你身先士卒!”她张嘴想说话,明延帝道:“不放心就派个人盯着,再不放心就自己去盯着!”她就不吭声了。明延帝笑了:“算了,朕也就白说说,你就是你,你要是哪天真能把事情做‘聪明’了,那就不是你了!好在你的人也都习惯了,费点儿手脚,总能圆过来的。”皇后笑道:“今天许清一听说此事,立刻拿过那本《女禁》看了看,然后就去写了一篇文章,说你一定能用上。”一边说着,就笑指了指外头书桌:“你阿耶说写的好。”晏时玥这才看到,立刻拿过来看了看。许问渠写的这个,可以说是与她不谋而合,主要是从家风教育方面入手,强调主母的重要性,对此书进行驳斥,驳那些人对子女不慈,眼光不长远,不顾及家族等等。到了现代,大部分人都能认可这些都是封建糟粕,但在此时,这就是主流思想!顶多说她“过”了,但却不能说她“错”了。但现在,许问渠以大义对大义,以正道对正道,以皇权对男权……要知道,许问渠是大晏唯一的“六元及读起来也是琅琅上口,警句频出,尤其她前段时间真正用功过一段儿,就益发觉得好看。绝对可以迅速占据舆论主方向。晏时玥来回读了三遍,赞道:“人间杀器许六元!”一边还提笔蘸墨,把这句话写了下来,让人给许问渠送过去。这一夜,镇上注定是不平静的。圣驾正在吉州,福晏公主亲自砸了戚家书院的场子,这在当地,算是一场风波。戚家书院束脩不少,入学的又是女子,学的又不是什么能用的东西,贫苦人家是不会来的,来的都是小富之家,在这镇上,可以说都是头面人物了,乍然被人推翻,甚至被人一一上门劝说,这些人心里肯定过不去。尤其是,来的人还带了大夫和医女,给妻子和儿女检查身体,但凡有膝盖受损严重,终生不能痊愈的,说话的时候都要男子跪着听,这样的奇耻大辱,哪怕没有外人看到,也叫这些人愤怒极了。愤怒,却不能说。本来还没人知道,说出来,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他叫妻儿跪坏了膝盖?所以就只能拿着合离说事儿。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没见过堂堂的皇家公主,逼着人家合离的。再说了,戚家学堂,在很多男人心目中,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尤其戚云端,男人没有不喜欢的,绝色、清纯,又卑微柔弱,姿态低到尘埃,能把人捧成祖宗,而且……那帽纱“无意中”掀起也是神来一笔,不少人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