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王聪明会把结论告诉你。”
我问:“王医生是你的……朋友?”酸溜溜。
“是的。幸亏今日他休假,我一个电话把他叫出来。他是个好医生,刚巧又是研究这一科的人材,一定会得鼎力相助。小陈,新的医药不住发明,你且莫担心。”
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
她的肌肤滑腻,但我到此时已无心享受。
象国香这样玲珑的人也觉词穷,无话可说。
我忽然想起很遥远的事来,包括童年的琐事,只有十二三岁,念初中时,我便举起手来对老师说:将来,我要做一个作家。因为作文时常拿甲等,我不晓得做人与做事百分之八十五是讲政治手腕。
我原本可以到美国留学,寡母愿意在我身上花这笔学费,但是我念了两年专门学院便停下来,从事写作,忽忽十年,一事无成。
母亲去世后我更加闲云野鹤,与一个摄影师走了两年,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子,可惜野心太大,仗着才华,很快成名,男女之间地位有着差距,很难相处下去,这一段感情便渐渐淡下来。
每次在杂志上看到她的作品,总默默心酸,不不,我不要沾她的光。
我也不要沾国香的光。
我当下淡然的说:“替我多谢王医生。”
国香刚欲劝我几句,王医生会同主诊医生已经过来,两个人都重申为我动手术的日子。
我把面孔转向窗外,心头一阵麻木。
怎么会是我呢?真要命。
我必须维持镇静,我不能出丑。
当下咳嗽一声,同国香说:“你这个大忙人回去吧,这期我恐怕要脱稿了。”
“你赶我走?”国香不置信。
我无奈苦笑,以前每次都是她暗示我离开她的办公室,莫阻她办公,以前总是不识好歹,苦苦歪缠。
怎么我忽然识相起来?
“这样吧,你叫人替我带书来看。我要温习卫斯理全集。”我强颜欢笑。
忽然这么懂事,使国香更为震惊。
她看看表,“我要回去开会,小陈,要不要我代你通知什么人?”
“没有人。”
“真的没有?怎么可能?”
平日她一定以为我愤世嫉俗,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并无夸张,时穷节仍见,她今日该明白了。
“真的没有。”平日又不耐烦四处请吃饭,歌功颂德,摇旗呐喊,联群结党,如今满天乌云,哪里找朋友去。
国香脸上露出恻然神情。
我立刻说:“但我有你,知己贵精不贵多,当我说我有一个朋友,我真的有一个朋友;当其他人说他们相识遍天下的时候,可能一个真朋友也没有。”
哗,说罢立刻佩服自己,怎么说出这么精警的话来,动人肺腑。
国香立刻感动的握住我的手。
“明日我再来看你。”
我替她拉开门,送她出去。
我的心境平静下来,奇怪,平日的急躁烦愁反而一扫而空。
我看着医院花园中的红花绿叶,忽然爱惜起这个世界来,也连带痛惜自己。
我贪婪的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