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忏手握折扇站在堡顶。整个冷家堡和这荒凉的北方县城尽收眼底一览无余。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这时候,一个黑影‘嗖’的一闪,速度快的根本看不清,就见冷忏面前突然站着个面戴黑巾的黑衣男子。
原来是黑风。
他凑近在冷忏耳边小声的嘀咕道:“少主,一切都已布置妥当。”
听了黑风的话,冷忏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眼里是满满当当的胜券在握。然后他望向绫罗苑的方向,说道:“一切按计划行事。”
珥海找遍了绫罗苑,也找不着北宫殳的影子。她发现最近北宫殳和魅特别的奇怪,经常不见人影,问他也不说。就在珥海觉得有点火大的时候,冷忏突然出现在绫罗苑的大门口。
“听说你们去清德寺烧香了?”冷忏摇着折扇微笑着问。
珥海压下心里的火,笑着回答说:“是啊!本来也想找你去呢,薛管家说你很忙,所以就没有打扰。”
冷忏装作有点遗憾的样子:“太不凑巧了。如果下次你再去,可一定要叫上我啊!”
珥海点头答应:“那是一定的!”
冷忏忽然话题一转,道:“难得今天有空,能陪我出去转转麽?我带你去这里最有特色的馆子吃饭去,可好?!”
很快冷忏就拉着珥海来到县城中心一家挂着大红灯笼,牌匾上写着“翠玉楼”三个大字的饭庄前。
除了这名字有点不好听。翠玉楼里面倒还算是正常,楼下坐得满满当当的,大约有十来桌客人在用餐,看服色都是些寻常商贾,有五六人一桌,有三两人一桌,也有独酌独饮的。大堂里几名伙计,有的慢吞吞地端盆上菜,有的面无表情地听客人点单,甚至还有人两手拢在袖子里倚靠廊柱看天花板的。真是蔚为奇观。
珥海和冷忏进来,冷忏劈手拽住一个小伙计问:“有包间麽?”
小伙计满脸堆着笑,点头哈腰,大声的吆喝说:“这位公子爷和千金大小姐,不好意思,小店里最后一件包间刚被两位贵客订下了。”
冷忏一听,笑着的脸一垮,特别不高兴。小伙计连忙招呼说:“爷别置气,小的马上给爷腾出个二楼雅座,保管爷坐着也清静。”
珥海朝小伙计笑了笑,示意冷忏不必去计较这个闲气,然后跟着伙计朝楼上走。他们前脚刚一踩上楼梯,就听到身后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间静了一静,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人的视线正聚集在他俩脊背上,像沾满衣服的芒刺。珥海一回头,客人们又立即吃喝说笑起来。珥海心里纳闷:真是活见鬼了!
冷忏却不去管他们,径直走上楼去。楼上就安静多了,共有五六张桌子,靠近窗边的都有人,于是冷忏就找了张靠近楼梯的空桌子坐下来,吩咐伙计把酒楼里最精致最招牌的菜肴尽管端上来。
珥海坐定,好奇的四下打量酒楼里的布局和陈设,从脚下的地板一直看到房梁。然后朝窗口那三桌的客人略瞥了眼。他们非常安静,同桌之间也没怎么讲话,桌上虽然摆了不少凉菜,但没人动筷子,而且桌边都空着位子,仿佛是在等什么人。看他们的打扮,同楼下的商贾相比实在是显得寒酸,都是些寻常布衣长袍,若不是桌面上大咧咧的摆放着几锭大银子,都要叫人担心他们付不起酒钱。
接着珥海挪开视线,却隔着白纱木栅窗瞥见对面包间里坐着一男一女,正亲密的对斟对饮着。瞧见那熟悉的一袭白衣,一袭红裙。不正是北宫殳和魅吗?!
好啊!难怪在绫罗苑里到处找不到他们!敢情是背着自己上这来潇洒来了!珥海顿时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像沸腾了一样,一股无名之火腾腾的就窜上来。她又定睛仔细辨别了一番,果然是他们二人没错。
这时候冷忏点的菜已经陆续上了桌,满满的摆满了一桌子。珥海早没心思用餐,一颗心全在对面包间里那对男女身上。
忽然听得楼梯响,又有客人走上楼来,一共有六人。脚步声极重,楼板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被他们踩穿似得。珥海不由朝他们瞟了一眼。这一伙客人个个都是身高马大的壮汉,头戴斗笠,遮得连面目都看不清。身上穿着粗麻黑袍,腰间或长或短似乎都悬挂着家伙,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领头的那个在冷忏和珥海桌边停了一刹那,随后迅速擦身而过,朝窗边那三张桌子走去。
六名斗笠客人分散在三张桌子旁边落座,同之前坐在那里的布衣长袍微微颔首之后对谈起来。但因为隔开一段距离,而且他们并不高声喧哗,珥海只隐约听到些“这批货成色很好”“还是照之前的价”“刀口上舔血的勾当”……
珥海回过脸来,犹豫不定的悄声问:“冷忏,你听到他们讲话了吗?他们是不是贼啊?”
冷忏浅浅的喝了口茶,拍了拍她的脑袋道:“管他们呢,同我们不相干。趁热喝鱼汤,冷了可就不好喝了。等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好——”珥海急忙应道。隐隐感觉冷忏的言下之意是希望尽早离开,又惦记着对面包间里的北宫殳和魅,于是大口大口的喝汤吃菜。
等珥海吃完,冷忏招呼汇集过来结账。伙计算了算,直直的摊出一双手:“二位客人,一共是足足一两银子。”冷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往伙计手里一放,道:“不用找了。”伙计嘿嘿笑着,点头哈腰刚要送客,突然间,一个身穿墨绿锦袍的富商模样的客人“嘿嘿嘿”地笑了几声,笑声十分古怪,随即又用力的咳嗽了一下,对冷忏眯眼笑道:“想必公子和各位贵客身上携带的可不只这么一小粒吧?干脆全部都拿出来,让我们一起开开眼界吧!”说着便跨前一步。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是一句暗号。富商的话音未落,就从楼下‘噌噌噌’飞上来一群人,齐声大喝、蜂拥而上,把冷忏珥海和靠窗三桌斗笠客长袍客团团围住,抽出各种短小兵器对准了诸人的要害之处。那些兵刃有的是峨眉刺、金刚齿轮、短匕首、判官笔,也有的人受持奇怪的钢钉、念珠和木牌。
这一变故来得极其骤然突兀,珥海吓的为之一愣,一时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更是害怕,紧紧拽住了冷忏的袖子,挨在他身边瑟瑟发抖。翠玉楼掌柜和楼上楼下的伙计也个个目瞪口呆,因为他们的胸膛脖颈处也都被架上了雪亮冰凉的兵刃。靠窗那三桌客人虽然一样处在各种兵刃挟持之下,却依然面不改色,既没有显得吃惊,更没有慌乱。
原来这里整个是个设下的圈套。楼下所有的食客都是一路,早就乔装打扮将酒楼内外都严密把守住。只待时机一到就立即发难。谁知道珥海和冷忏偏偏这时候进了酒楼,还误打误撞上了楼。
“黑天——你们这帮盗贼,这里岂是你们自由来去的地方!?我们六扇门岂能容你们胡来?”富商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锦袍,露出里面的一袭黑衣来,冷笑大喝:“你们不仅抢劫商船,还把抢来的东西四处贩卖,包藏祸心,罪不可赎!如今接到线报说你们要在这里交易,我们六扇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在此,今天你们插翅难飞,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冷忏慢慢举起手指,轻轻推移开一柄正对准在他眉心的锋利短剑,微笑道:“我们可不是什么抢劫商船的盗贼——”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脑后有人发出一声怒吼,随机乒乒乓乓之声大作,原来是那些斗笠客和长袍客掀翻了桌子,同六扇门的人打斗起来。富商振臂高呼,带领身后的众人扑杀过去。双方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各显神通,酒楼内顿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