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去追贺连齐,连我自己也未想通。只是秦晚歌的那番话,惹得我很不痛快。于是我想,我怎样才能痛快一点。
得到的答案是,在他去找慎娘之前将他拦下来,我就痛快了。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廊下垂着曼陀罗花架,满眼的淡金色,衬得一院风雅。暖黄的烛光在窗纸上映出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看模样,该是交谈甚欢。
那舞娘没有骗我,看这般形容,两人确实像相识已久,深更半夜进女子闺房,这种令人想入非非之事,想来也不是第一次做。
我在花架下站了很久,有侍女瞧见我,站在三步开外恭敬道:“公子,慎娘今晚不再见客。还请公子……”话未完便被吱呀一声门响打断,我这才回神,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慌忙背过身去假意欣赏盛开的曼陀罗。
脚步声渐次响起,最终在我身后两步停住。
侍女退下,院中再无声息。
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我努力屏住呼吸,试图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可这纯属自欺欺人,毕竟除非来人是瞎子,否则怎么可能看不到我。不知过了过久,才听到低低的一声:“沈潋。”
我的后背都僵直,又不敢回头,只好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这位兄台认错人了。”
肩膀却被扳过来,我不甘心地把折扇贴在脸上,又被用力握住一角。对峙中,只听贺连齐似笑非笑地说:“我没看错的话,扇骨是犀牛角的。我数到三,你若再不撤下扇子,就别怪我把它折断了。”
我气得话都说不顺畅:“我……我家家财万贯,才不在乎这把破扇子!”
“哦?”扇面的缝隙,恰好望到他唇边漾出的一丝笑,“可是这把扇子的价值,却足够你吃数十样精致的小点心,连吃七日都不重样。几日不见,你倒这么有钱了?还是说,”声音顿了顿,“扇子是借来的?”
我恨得咬牙,他说得不错,扇子的确是秦晚歌的。
“还不松手?那我可真数了。”他笑得颇有些无赖。
“不松!”我气结。
“一。”干脆的一声。
我把扇子握得更紧,紧接着第二声:“三!”
我一愣,手上力道松开,被他轻而易举掰开扇面。
幢幢花盏浮着浅薄月光,他站在花下,拂开我有些凌乱的发丝,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气急败坏:“你耍赖!”用力想抽出扇子来,却纹丝不动。
深更半夜跟姑娘在闺中私会,被我发现不但没有悔过之意,竟然还要掰我的扇子,简直太可气。
气急之下,我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一边咬一边打量他的神色,一不留神口中就漫出血腥。
我吓了一跳,赶紧松开,犹豫半晌,小声道:“你,没事吧?”
他一声不吭,只是紧紧皱着眉,眸光牢牢锁住我的眼,声音沉得骇人:“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就敢闯到后院?阿潋,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我瞥一眼他冒着血的手,底气有些不足,可仍说道:“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啊?”
他眉头皱得更紧:“你跟我不一样。”
我梗着脖子:“有什么不一样?你来这里找姑娘,我就……我就……”就了半天,就出一句,“我就不能来这里找姑娘吗?”
他眉头略松,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抬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又在耍小孩子脾气。”
我没有耍脾气,是真的有脾气。他说离开就离开,连句话都不曾留下。这才几日,又交了一位红颜知己,花前月下,对诗对酒,当真风流。
似是没有察觉我的怒气,他仍自顾自地道:“你师父从前不是将你护得很妥帖吗?难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里男人能来,女人不能。”
大约是他的声音扰得我心烦意乱,又大约我只是想要堵上他的嘴,总之等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不知何时已牢牢封上他的唇,脸也距他不过咫尺。
果真,他住了口。
我屏住呼吸,连手都忘记放下来:“贺连齐。”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答案。但我想,你可以告诉我。”
他愣了愣,拂开我的手问:“什么?”
踮脚,抬头,我搂住他脖子,唇紧紧贴上他的。
秦晚歌说,我若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他,一个吻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