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霁带着满车礼物回了蓟州,郑重替族兄道歉,恳请郡主原谅。梁希音本就没有迁怒他,自然给了他台阶下,两人和和美美,恩爱如常,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崔霁只在节度使衙门任了个文职,不算繁重,这几日得闲后没有即刻回到郡主身边,而是细细留心蓟州事务,与同僚谈论时情,混迹于茶房酒肆之间。
平日他在节度使府多与梁希音弹琴读诗,泼墨赌茶,风雅自在,对民间之事不甚在意,这几日浸淫其中,一颗平常心愈发沉重。
祥瑞?
好端端的,蓟州出什么祥瑞,即便有人存心谄媚,这白鹿也该出现在玉京城外。
难道是荣王授意?
崔霁撑着头思索,不禁皱起眉宇。
荣王粗犷率真,不似会有这般心思。
“道虹,头疼吗?”
娇柔女声拉回神思,崔霁看着眼前人,眉间舒朗,笑若朗月,“不疼。”
梁希音坐到旁边绣凳上,伸手摸上他的额角,“我还是给你按按吧,七哥喝多了就会头疼。”
“不过喝了两杯薄酒,没有喝多,别担心。”崔霁握住纤细手腕,脸颊慢慢贴上了柔嫩的手心,“希音,你听没听说蓟州出现了白鹿?”
梁希音捻了捻他的脸颊,笑道:“听说了啊,府里的小丫头们没事就在说。白鹿现,圣人出,皇祖父是千古圣君,那白鹿可不就现世了,七哥还写了折子送去玉京,要不了多久皇祖父就会知晓。对了道虹,你还没进过宫,等七哥任期到了,我们跟七哥回京,到时候我带你去给皇祖父请安。”
“好,到时候我们去给陛下请安。”
梁希音笑得动人,崔霁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拉扯之间,轻薄的红纱臂袖上移,露出半截雪臂,只是那雪白之上有一道淡痕。
崔霁看着那道陈年旧痕,眼底满是怜惜,“希音,你是郡主,但也是我崔霁之妻,以前我不在,是荣王殿下护着你,从今以后我会护着你。”
“这是自然。”梁希音圈住崔霁的脖颈,娇声娇气,“你是我夫君,你当然要护着我啰。”
“你我成婚一年有余,我们聊了许多…只是你从不肯多说当年流放到幽州的事,我这几日听同僚说起,才知道你当年差点被高三郎掳走。”
提及此事,崔霁就恨不得啖食高照那厮的血肉。
话音刚落,梁希音眼中起了一层水雾,崔霁立刻就心疼了,连忙帮心肝拭泪。
梁希音抽噎,“不过是些落魄事,我一想起来便会难过,所以不想说,你若好奇,我说与你就是了……”说罢便环住崔霁的腰,埋在他怀中缓缓道来。
崔霁抚摸着微微颤抖的后背,听到妻子流落幽州,寄人篱下,每日辛苦纺织刺绣,还差点被奸邪玷污,心中对高照的杀意蒸腾而起;听到荣王为了弟妹不得不委曲求全,卑躬屈膝,一双长眉也不禁微微蹙起。
“七哥为了我和微音得罪了高家,在军营时还险些被高家暗杀,他一直护着我们,直到现在都护着我们。”
红纱缠得越来越近,崔霁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七哥说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平安活着,别的都不重要。”梁希音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一双含水杏眼盈盈向上望去,“道虹,七哥连我生子难产都考虑到了,他怕我死了,他日日殚精竭虑,只为了我们能活着。”
“我都明白。荣王殿下的确是世上难得的好兄长。”说着,崔霁吻了下绯红的眼皮,“希音别哭,以后我会和兄长一起保护你。”
梁希音闻言将眼泪蹭在崔霁的肩头,又缓缓将头放到他肩膀上,“道虹,七哥虽封了一字王,但我父亲死了,我们没了靠山,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也清楚,七哥怕重蹈覆辙,如今在这北地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一点惹了皇祖父不快。他盼着能早日回玉京,我们一家就住在荣华街的荣王府里平安度日,也不必在这北地担惊受怕。夫君,镇州崔氏在北地最为显赫威重,比我哥哥这个亲王还要说得上话,我现在是你的人,看在我的份儿上,我哥哥在蓟州一日你就帮我护着他一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