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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真有乱箭,小姐你不是能动用内力了吗?”
“什么?好啊——你和颜路蒙我!”自己能用内力的事只有颜路知道。顾御诸立刻明白颜路是特意被安排来咸阳的。一双眼换嬴政的情报确实不亏,只是她为自己被眼前这狐狸欺骗的感情打抱不平。她用力捏住了张良的脸:“你翅膀硬了?”
张良连叫几声恕罪,顾御诸便停止打闹,立刻正色。她将手张开,像是已经知道张良要交给自己什么似的。
张良微笑一刻,他墨色的斗篷中现出顾御诸最熟悉不过的幽紫色微光。那令人安心的气息与暗红色的穗子使顾御诸心悦。张良将夜荼交与她,闻一声鸟鸣,张良矫捷地跳出马车。顾御诸一掀车帘,一股风将她的前发吹开,只见张良乘白凤的大鸟坐骑向云际驶去,任凭六剑奴追赶。
她似乎还看见了一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背影,但她并未停留,立刻将目光转移到了夜荼身上。她用手细细抚着刀柄上柳玉制的纹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将刀半弹出鞘,极愉悦地:
“你很寂寞吧?”
她拿回了刀显得很开心。嬴政紧急终止了此次东巡。张良前脚刚走,嬴政就反应过来这刺客不是冲他来的,这是墨家或儒家那群人来找顾御诸的,他被扫了兴,但也不好找话,因为顾御诸完全有能力离开,可正如她所说的,誓言能困住她。他无奈,只好命人准备下次的东巡。
某日夜始皇召见了她。显然,徒步走到顾御诸的寝宫对嬴政来说已经有些吃力了。
顾御诸悄声行至那金辉灿烂的龙帐旁,将凄静的夜甩在身后。嬴政的感官依旧灵敏,听见了顾御诸的气息。他招呼她过去。
顾御诸撩起帷帐,轻身坐在床旁。她轻唤一声:“政。”
皇帝憔悴的面容就映在他眼中,就好像那个虚弱的孩童还在自己面前,含着泪央求着母亲。可景同人不同,她的心如今在叹息。嬴政的手向外摊开等待着她的温凉。顾御诸会意一般将四指放入他的掌心。
很烫,他的身体总是烫,手也是。
嬴政将她的四指握住。
“朕总做梦,”他轻叹一声,“梦见朕在咸阳…”他又突然停下。顾御诸耐心地等他调整。
“朕的命是无数人的命换来的,那些人为了让朕前进通通死在了朕面前,有人想朕死,也有人想朕活,所以朕不值得死。你能懂吗,朕……”他痛苦似的闭上眼。
“人生来惧死,而人生来便向死。谁都逃不过的,政。”
“那你又如何?”
一个永生的人对一个惧死的皇帝,再多的话都显得炫耀。顾御诸换了种语气。
“迟早会的。”
嬴政笑了一声。“朕杀了那么多你亲近的人,你不恨朕吗?韩非,荆轲他们。”
“韩非是李斯所害,荆轲死于盖聂剑下。不能说是你杀。你唯一值得我恨的也就只有你破坏了誓言…而那却是因缘等我来解。你身为帝王是身不由己的。你这般对待百姓固然是错,但痛苦是人的天性,而人为此便要不断填补欲望,恨归恨,但我知道的。”
“朕杀了成蟜,你怨朕吗。”
“你放过了他。”
“他死了。”
“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他更想要兄长的成全。至于我,于此事我又站在什么立场上去怨你?”
“你原谅朕吗。”
顾御诸几乎不假思索:“不原谅,”她顿了顿,又说:“你不需要我的原谅。”
“朕不需要任何人原谅。顾御诸,你太过了解朕了,但朕看不透你,朕很烦恼。……盖聂知道你手心里的痣吗?”
“我不知道……”嬴政都知道的事,盖聂知道吗?她现在不会总想着盖聂,但并不是不在意。那颗痣在她右手拇指根稍下处,极隐蔽的。
嬴政不再说下去,手中还握着她。不紧,却也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周遭很暗,月光透不过帷帐,她有些看不清嬴政的表情,与此相对地他的轮廓无比清晰。她见嬴政不再说话,以为话题就此终了,正要转过脸去神游,嬴政再发声:“朕还有多长时间?”
“实话说,最多三月。”她皱眉,“而如果再这样下去,撑不过一月——你究竟用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嬴政有些激动起来,顾御诸立刻安抚,直到他稍微稳定下来,然后唤出了影密卫。顾御诸抓住嬴政的衣袖,嬴政似乎会意,只让影密卫将一月内饮食经手之人严查。影密卫离去。顾御诸看向嬴政,与他的视线重叠,他又确定一遍:“三月是极限么?”
“若你安心养病,还能活三月。”
寂静一刻,他松开顾御诸的手:“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