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忙着安抚寺中留客人心的一行拖了出来,商议起破局之策。
裴戎道:“依那俘虏所言,包围佛寺的赤甲军共计一千人。大部分在山下扎营驻守,每日派出两百人手,不分日夜,三班轮换,将佛寺围个水泄不通。且有安南城守提供粮草,不缺补给。”
“耗下去是不行的,为今之计,只有强行突围。”
一行摇头叹道:“说来容易,做来难。”
“我寺中只有三名武僧,今日又去了一个。前来避难的施主多是普通人,用筛子淘了又淘,也只能勉强找出五个能打的。”
“仅仅十个人手,如何能保护四十多名普通人,从两百赤甲军手中突围?”
炉上热水再滚,阿蟾目在卷上,一心两用,用软巾垫着拎下水壶,碧绿茶水划出一道弧光,注入瓷杯。
耳畔传来潺潺流水之声,裴戎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大师”
一行摊手道:“裴小友,请讲。”
裴戎神色凛冽,用刀锋般的目光逼视一行。
“敢问大师,何为舍,为何得?”
一行微微一顿,而后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贫僧年轻时,心硬如铁,连命都敢舍,还有什么不舍?可如今老了,心也软了,是什么也舍不得。”
迂腐!裴戎眉峰紧锁,沉声道:“你该明白,困守孤寺,坐吃山空,挨到弹尽粮绝后,只能等死。”
一行不怒不恼,只微微笑道:“贫僧困在这里三年,所干之事,无非建了这座寺庙,所救之人,也无非这四十来人。”
“总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才对得起我这三年心血。”
裴戎还欲再辩,忽然一声脆响,打断了他。
翻开的书卷倒扣在膝头,阿蟾将茶盏推到他的面前,又将另一杯茶递给一行:“请饮。”
显然不想二人争执下去。
裴戎顺从收了话语,转头望向窗外。已是薄暮十分,天边一带远山落霞,孤鹜飞过,细雨忽落,缠绵如一曲清歌。
夜临,僧舍窗格亮起,一灯如豆。
阿蟾半蹲在床榻前,令裴戎伤腿踩在自己膝上,替他换药清洗。一张木椅搬来床边,椅面搁着盛满热水的铜盆,椅背搭着软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