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蟾仰头,用后脑顶了顶裴戎的额头,道:“听话。”
听见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裴戎有些别扭有些好笑,道:“苦海出来的人,皮实得很,哪里就这样娇气了?”
阿蟾道:“若是梵慧魔罗说话,你也这样同他顶嘴?”
裴戎怔了怔,微抿唇,缓缓道:“你不同。”
阿蟾道:“不同,也是御众师。”
然后不待裴戎多言,出手按上他的睡穴,令人被迫陷入沉眠。
指尖从烧烫的肌肤上撤离,抬头望一眼蓊蓊郁郁不见人踪的密林,淡眉轻蹙,加快足步。
嘚哒——嘚哒————
声音由远及近,骑马之人应是很赶,马鞭甩得极响,蹄声踏得飞快。
阿蟾蓦然驻步,寻声而望,见遥遥一道人影御风驰骋。展臂拦路,请对方停步。
骑士显然没有停留的打算,马速丝毫不减。长鬃飞扬,风浪掀衣,转眼间,便要从阿蟾身边掠过。
阿蟾右足碾地,旋身错步,合身挡在道路中央。
骑士大惊失色,勒住缰绳,力道之大,几乎要勒断骏马的脖子。马儿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嘶鸣,庞大阴影笼罩阿蟾,扬起铁蹄,朝他狠狠踏下。
阿蟾神色从容,将裴戎紧紧揽了一臂,指拨狭刀一转,横鞘抵住铁蹄。
单臂稳稳顶住骏马,随后压刀撤步,令它平稳落地。
一切尘埃落定,一人一马还是懵的。
骏马晃晃悠悠地刨了前蹄,一副大梦未醒的模样。骑士有些发抖,惊慌地喘着粗气。
好容易缓过劲儿来,狠狠抹去脸上冷汗,冷声呵斥:“不要命了!”
阿蟾搂着裴戎,腾不出手,只好微微躬身,温言道:“不得已阻拦阁下,事出有因,还望海涵。”
“我二人因故流落此地,家弟不幸染疾,急需医治,敢问何处有人家踪迹?”
骑士推起斗笠,仔细打量这个拦路人。
阿蟾没有遮掩面容,破损的青纹面具依旧倒扣于脑后。
熹光透过层林印下落拓照影,眉目如勾如描,是属于御众师的惊艳绝伦。但自有一股疏朗气质,将醴艳濯洗得清淡,宛如烟雨惊鸿一笔墨,苍山暮雪一点白。
骑士看得愣了神,直到骏马焦躁地甩了甩脑袋,打了好几个响鼻,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攥紧了缰绳。
想起自己是要赶去与未过门的妻子相会,竟在半道被一个陌生男子迷了眼睛,自嘲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