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了八月,
加起来也不过十日未见,师父却像变了个人一样,从前一尘不染的衣袍上,布满污秽。曾经一丝不乱的青丝,如今竟染丝丝白霜。
“师父”
他猛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无限欣喜,片刻浸上泪水:“玉儿………”
“快打开”俏莲催促道狱卒打开牢门
“玉儿瘦了”
“师父也瘦了”我松开他的手,进到霉味浓重的牢房里,近些看,他更是不成样子:“师父,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一把将我扯进怀中,紧紧的抱住:“玉儿,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我也是”我将头抵进他的怀中,紧紧圈住
良久,他才放开我,用骨瘦如柴的手托起我的脸:“让我好好看看你”
“师父,你受伤了?”我看到他脖颈处,没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隐约露出一道血痕:“快让我看看”我着,已经揭开他的衣领处,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刺痛双眼
“玉儿!”他护住:“我没事”
“他们对你用刑了?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怎么样”
“我真的没事”
“别动,让我看看”我扯开他挡住的手,近乎拉扯着解开他的衣服,手指轻轻触过这些大大的鞭痕!此刻心中即痛又恨:“这就是秦王的不会有任何不敬么!”
“到了这里总是要吃点苦的。不过,相比他人,这的确算是礼遇了”
“俏莲,拿药来”
“喏”俏莲将衣服饭食统统放下,从包袱里找出金疮药,递到我手上,我心翼翼的为他涂抹开
“痛吗”
“不痛,玉儿手腹柔软如棉,我就是最适合弹筝的,偏偏你就不肯学”明明触到他伤口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体的微颤
“那个太难了,一曲萧我都学了大半年,还糊里糊涂的呢,若要学筝,没有三年两年,哪能学好”
“你呀,做什么都挑简单的!分明是懒,不肯用功”
“师父的是,这样好不好,等你回家,就教我!我肯定认真学”
“为夫,还是先教你把萧吹好吧”他轻轻笑着
“那就吹箫”我为他合上衣袍,转身到他面前,替他束好衣带:“只要跟师父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玉儿的愿望是什么?”他垂头问我
“怎么突然问这个”
“玉儿”他握紧我的手:“这一生都是你陪在我身边,一起追逐我心中所愿!可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所谓的愿,不过是和你在一起经历沧海桑田,什么都好”
“师父这次是真的愿意放弃心中那份殷念?”
“这十日,我顿悟了许多,可能我韩非一生所辩,都是一个错误:当年孝公去世!赢驷手握公器,便对改革立法的商鞅公报私仇,商鞅逃难,却因人人惧怕他当年一手造就的连坐之法,而拒不肯救,商君走投无路,最终被赢驷联合其仇家车裂而亡。临死之前,仰大问,为何自己会遭此结局,可谓作法自毙!韩非今日含冤入狱、无处申辩!全因当日力主权利握于一人之手所致!下布法、而唯独一人法外!此一人好恶、定下好恶!此一人施恶,而万法无用!今日之难,何尝不是上给的警示、又何尝不是我韩非做法自困”
“其实,在我看来,王权也是需要制约的!相比秦国的郡县制,分封制的各地君侯权利极大,似乎给王权带来一定威胁,可正因如此,掌权之人不敢为所欲为,辛苦百姓。徭役也大多轻薄。然随着各地藩王的日益强大,子王权衰弱,一旦实力平衡遭到打破,必然会出现征战。这就是周国灭亡、数百年来征战不断的原因。而反观如今秦国郡县制,却能有效集权、力、民、财于中央!国力富庶,军队强大!适合当今大争之势争夺下。然而有利必有弊,秦国经济不若其他六国繁华!百姓也多数活在徭役负重、气氛压抑、不得自在、无法翻身之中!”
“有理”
“所以,一切很难出对错!只是符与不符大势之分,利此与利彼之别!完善与更完善之法”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出了口:“又或许,人类还有另一种出路”
“什么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