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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陆老爷已跺着拐杖,痛心疾首道:“这个不孝子!若早知道他会如此荒唐,我就不该让他去念什么洋学校!才学了几天洋文,就变得不忠不孝,眼里全没了纲常!什么婚姻自由?!自古以来,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陆家从今天起,再没这个不孝的儿子!”
陆老爷一边说一边咳嗽起来。陆太太慌了神,忙上前替他拍背。待陆老爷缓过气来,陆太太才劝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眼下媳妇的事才是头一件要紧的。”
陆老爷点点头,不再说话。
陆太太这才回到沈淑华身边,哽咽着说:“孩子,这件事确是我们陆家对不起你……”
沈淑华从陆老爷的话中已猜出了前因后果,沉默许久,终于低声问:“二老屈尊解释再三,媳妇不敢有怨。只是……媳妇现在该怎么办?”
陆太太慢慢收了泪,说:“若你愿意,我们可以送你回家去……”
沈淑华心冷,回家?回哪个家?沈家是早就回不去了。
她忍悲含泪,轻声道:“沈家已收了陆家的定礼,媳妇早已是陆家人。二老这样说,莫不是嫌弃媳妇?”
陆太太连忙道:“我们怎么会嫌弃你?我们……只是怕委屈了你。”
沈淑华平静下来,柔声说:“媳妇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二老若不嫌媳妇粗笨,媳妇愿留在陆家侍奉公婆,等待丈夫归来。”
陆太太与陆老爷对视一眼,都是又惊又喜。陆太太夸道:“好孩子,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人。”她赞了一回,续道:“按我们这里的习俗,这盖头只有丈夫才能揭开。沣儿不在,就让他弟弟代揭了罢。”
沈淑华点头,陆太太连忙命小儿子上前揭了盖头。
眼前豁然一亮,沈淑华终于能够视物。她第一眼看见的是站在她身前的十多岁的男童。那孩子生得单弱清秀,手里拽着盖头,怯生生的望着她。
“这是渐儿,沣儿的弟弟。”男孩身后,一个气度高华、满面慈祥的老妇人含笑道。她知道这是陆太太。旁边椅子上坐着的威严老者想必就是陆老爷了。
她在环翠搀扶下起身,向陆家二老敛衽一礼:“媳妇见过公公、婆婆。”然后她又微笑向那男孩道:“小叔。”
陆太太已眉开眼笑的扶起了她,连连夸赞:“老爷,你瞧这孩子的眉眼生得多俊!难得还这么懂事明理。”
陆老爷抚着胡须,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陆太太摩娑着她的手,又忍不住叹息起来:“只可惜沣儿这孩子没福……”
陆老爷又拄着拐杖恨道:“还提这不孝子干什么?就当我们没生过这儿子!”
陆太太又拉了小儿子陆渐过来见礼,然后对沈淑华道:“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罢。”
沈淑华点头,屈膝道:“公公、婆婆走好。”
陆老爷和太太带着陆渐走了。新房内又剩下了主仆二人。红烛高烧也掩不住房中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