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文壶连忙解释:“陈老爷多虑了,是我一心只想赴京鸣冤,从未想过终生大事,何况,自古婚姻大事,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双亲虽已不在,家中哥嫂却如同父母,我实在不能未经他们准允,私自定下终身,这实属不合规矩。”
陈仲良转忧为喜,开怀道:“这又有何难?我即刻便找上媒人前往开封提亲,只要许大人你能点头同意,想必令兄亦不会阻拦。再说我陈家虽是商贾,不比读书人家清贵,但也是世代正直的儒商,历来只有善名,坏事是从没做过的,自有一番底气,不怕受人盘问背景。”
许文壶仍是为难,吞吞吐吐道:“这,这,其实我……”
陈仲良脸色一变,“难道,您已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许文壶一愣,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双皎洁灵动的杏眸,心跳蓦然发快,噗通作响。
陈仲良自读懂了他的表情,却仍是不死心,缓和下来语气道:“许大人不必急着给我答复,您且考虑一夜,明日做给回答不迟。您只需记得,我家小妹蕙质兰心,不仅精通女红刺绣,吟诗作对亦不在话下,而且写得一手好字,与许大人性情相近,志趣相投。你二人若有缘结为佳侣,定是夫唱妇随,足以传成佳话。”
许文壶额头沁出细汗,感觉自己成了油锅上的蚂蚱,等不及便对陈仲良拱袖,“忽然想起还有行囊需要打点,在下告退。”
说完不顾陈仲良挽留,拔腿便快步离开。
可也只是迈出两步,许文壶便看到站在树下阴影中的李桃花,那本就快的心跳便更加快了,几乎要从胸口跳跃出来。他也不知为何,突然便感到股难言强烈的心虚,走上前结结巴巴地说:“桃花?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桃花的脸色比阴雨天的乌云还要黑,不悦里还透着些许的难过,却强撑着不准自己流露,便连那三分伤感也变成刺人的倔强了。
“我什么时候来的,关你什么事?”李桃花凶巴巴斥完这句话,转身便跑远了。
许文壶再想说话,李桃花便已跑到她听不到的距离了,许文壶默默看着她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抬手覆盖在自己的心口上,感受到强烈紧张的心跳,他垂眸,喃喃道:“是不关我什么事,可我的心,为何会如此慌乱呢?”
*
李桃花骂骂咧咧了一路,回到房中便将两扇门合个结实,脸上满是不服输的孩子气,怒声嚷嚷“女红女红!不就是穿个针引个线吗?跟谁不会似的,我李桃花连刀棍都耍得,难道还降服不了那一根小小绣花针?”
她住的房间是陈亮专门配的女儿房,桌子上便有配套的针线,李桃花瞧见那被她自入住便忽略的针线筐,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拿起针线对穿,轻松便已穿好。
“瞧瞧,这能有多难。”她得意完,找到刺绣的图样,也不找该从哪里落针,下手便绣。
然后便扎了下手指头。
“嘶——”李桃花倒吸着凉气,将被扎破的手指放进嘴里含了下子,等不疼了,接着去绣。
接着被扎。
短短片刻工夫,李桃花的手指头快成了马蜂窝。
她放下了针线,却并不气馁,而是将目光落到书案上,重振旗鼓道:“女红不行,我还可以写字啊,写字还不简单,比葫芦画瓢照着写便是了。”
她大步走到书案后,随便翻开本书,潦草磨出点墨星,提笔蘸墨便要去写。
落笔时她信心满满,觉得横平竖直这么简单的笔画,傻子都能把字写好,还怕写不出来吗?
可不知为何,她手里的笔便跟有自己的想法似的,不仅不按照她的意思拐弯描直,还东拐西斜,最后成型的,便歪歪扭扭跟蚯蚓差不多,哪里能称得上是“字”,根本就是鬼画符。
李桃花连着画了几个鬼画符,气得将笔一摔,开门跑出去了。
她先是到兴儿房里找了遍,没找到人,停下来想了想,接着去驴厩里去寻。
……
驴厩中,兴儿端着半锅公鸡汤,对瘫地上跟个大饺子似的毛驴劝道:“你就喝点补补吧,反正都没了,养好身体赶路要紧,咱们明日便该走了,你还得驮东西呢,没劲儿可不行。”
这时,脚步声响在他身后,兴儿转头,正看到一溜烟跑来的李桃花。
李桃花这一路似乎就没歇过,扶腰气喘吁吁,抬手指着他道:“你,现在回去,教我写字。”
兴儿一脸莫名其妙,感觉大白天见鬼了,毫不留情道:“你脑子被驴踹了吗,怎么会突然想学写字?”
李桃花:“你管那么多呢,反正我就是想学。”
兴儿把鸡汤放下,慢悠悠起身,朝李桃花不怀好意笑着:“我知道了,你刚刚肯定听到陈老爷对公子说的话了,你嫉妒那个陈小姐会写一手好字,所以也想去学,生怕自己被比下去。”
李桃花飞他一记白眼,“我会嫉妒那些?想学认字写字就是嫉妒了?那我还说这整个宅子里除了我之外还没人会杀猪呢,难道我这一手好刀法就不值得让其他人嫉妒吗?再说许文壶要和谁成亲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嫉妒?”
兴儿不假思索,“因为你喜欢我家公子啊。”
秋日的日头温和不燥,李桃花却一下子被热红了脸,表情如被踩中尾巴的猫儿,慌乱而气急败坏道:“谁说我喜欢他了!”
兴儿轻飘飘道:“你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要粘着他去京城,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李桃花矢口否认:“放你的屁,我去京城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