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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一回片刻的功夫,房中的炉火再度燃起,渐生热气,他以为我已经回到偏榻,不设防地走向大床,险些直接倒下去,赶忙收住动作。
因我已经鸠占鹊巢,趁着被窝里暖意未散,连忙钻了进去,再度酣然入梦,即使易水悲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也没醒。
一觉便睡到大中午,许是体虚的缘故,我分外嗜睡,睡得久了又觉得浑身酸痛,提不起什么力气。前半宿窝在小小的偏榻,翻身都不大方便,比不上大床睡得舒服,我不禁伸了个懒腰,正想着怎么跟易水悲解释,却发现他早已不在房中,不知何时又出去了。
那一整日都是我自己独自在客栈中,问过掌柜才知,店门刚开的时候,易水悲便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只能在客栈等他。有了易水悲给的金锭,我专程到洗衣房去找了昨日帮我的大娘,切下一块给她,算作答谢她的热心帮忙。
大娘洗上一年的衣服都赚不了这么多,紧紧攥着我的手不愿松开,热泪洒在我的手背上。那般感性的场面,我也不禁潸然泪下,大娘更觉我是个菩萨心肠的小姑娘,不仅出手阔绰,难得的是内心柔软。
殊不知我只是肉痛,太久没摸过银子,那一刀下去我肠子都悔青了,块儿切大了。
出于报复性心理,我在楼下听了一整日的书,分文不给,只喝免费的茶水,直到傍晚时分,专门看大堂的小二都不肯给我续瓜子了,茶水也越来越淡,和白水没什么分别。再者阳水镇民的听书癖好我委实不敢恭维,说书人总共讲了八个章回的神兵大战,我听得头脑发昏,耳鸣阵阵,胸口闷痛……
往柴房去的路上,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默默提了一桶炭上楼,反正易水悲还没回来,我闲着也是闲着,便打算储备一盆炭放在房中,免得半夜炉火灭了,又要冻醒。
整桶炭拎起来不轻,我一步一步地磨蹭上楼梯,想着遇上灵巧的伙计帮帮我,可大抵是我昨日非要自己洗衣裳的缘故,给他们留下个事必躬亲的印象,晚上这会儿整个客栈都忙,伙计匆匆从我身边来去,没一个出手的。
刚到楼上,远远便看到掌柜立在我们房门口,身边还立着一位高壮男子,手中提剑,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二人奔我而来,即便我生平不做坏事,也有扭头逃跑的冲动。
掌柜带笑问我:“姑娘,与你一块儿的那位公子可回来了?”
我撂下炭桶歇整,摇了摇头。
掌柜瞥了一眼身边的男子,擦了擦额间莫须有的汗,笑容有些狡诈,同我打起商量:“那姑娘能够透露一下,您二位还要在小店住上多久?”
一时间我还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隐隐觉得他像在赶客,旁边那位男子倒是直接,上前一步逼近我,强势道:“我家公子即将抵达此地,要住最好的上房,你开个价,多少钱肯腾出那间房?”
我态度还算好,拒绝他:“我们住得好好的,并不想搬。”
那人愈发咄咄逼人:“你不答应,无外乎是想要个更高的价码,何不直说?”
“我朋友脾气很差的,你这般无礼,他定要动手。”我礼貌地说了这么一句,算是帮易水悲说的,接下来这句,则是我自己要说,“你家公子年纪轻轻,又不是活不起了,非要住最后一次上房么?”
那人怒色上脸,立马就要抽剑,不想还有比他更快的,自楼下飞来一缕真气,生生将他的剑顶了回去,还把他逼退半步。
我向下一看,黑衣束发,面色冷峻,破布裹刀,可不正是易水悲。我低声说:“你看,我说过他脾气不好的。”
那人显然不服,拔剑飞身跃下,于空中快速起了个四星剑阵,袭向易水悲。眼看着剑气逐渐逼近,易水悲巍然不动,还没出手的意思,我的心也跟着一紧,痛觉明显。
千钧一发之际,客栈的门被推开,人未至,声先到,听着像个斯文懂礼之人:“江忍,住手。”
第27章优昙婆罗(07)
这句话到底晚了些,我的心跳到嗓子眼,只见易水悲拂手,轻易接了那抹剑气,再向前一推,将那四星剑阵原封不动地送还给江忍。江忍也没料想到易水悲内力深厚到此般境地,连忙抬剑格挡,倒滑三步,生生受住。
我略放下心来,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门口说话的是位蓝衫公子,身披黑色狐领斗篷,墨发披肩,眉眼细长,周身气场温润,我却觉得藏着抹狡黠。
只见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随从,连忙将门关上,挡住外面飘扬的风雪。江忍立马没了刚刚盛气凌人的模样,朝之躬身问好,并未开口叫人。
易水悲背对门口,没有回头的意思,可也没打算上楼,我不禁又悬起心来,照他锱铢必较的性子,我拿不准他是否在酝酿着动手。二楼栏杆旁围了不少闻声出来的客人,倚在旁边看热闹,我看向眉头紧皱的掌柜,小声跟他打听:“你可知来人是谁?”
掌柜又在擦汗,这回是真有汗水流下,不像是装的:“公子郁。在南荒一带甚有名望,不想他也来凑这个热闹,要上天亘山赴赠果宴。”
“姓公?名子郁?还是姓公子?名郁?”
“姑娘啊,我可没心思跟您打趣儿,他名郁,在外行走多被尊称为‘公子郁’。”
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又猛然意识到,这位公子郁铁定来头不小,虽说那位江忍不是易水悲的对手,可难保身后随行的还有更厉害的高手,易水悲势单力孤,还是不要生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