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遇给淮初的药剂量很大,有安眠,还有止痛。由始至终,淮初都沉沉睡着,感受不到什么痛苦。
他本不该承受痛苦,淮遇如是想。
淮遇没有告诉顾之洲的是,当年稻阳子准备带走的人其实是他。
但是他太害怕了,拼了命的挣扎,吼叫,吓到了襁褓里的淮初,招来了他娘淮信芳。后来一切都很混乱,也许是刻意想要忘记,也许是后来许多年日日夜夜懊恼悔恨,如果不是自己一时怯懦,淮初就不会遭这样的罪,总之,淮遇对这一段过往避之不及。
淮初是代替他受此苦难的。
这样的念头,从淮遇八岁那年就扎根在心底。
找到弟弟,不顾一切也要找到他,救活他,用自己的一生去弥补他。
掺杂着负罪感的亲情在岁月中逐渐变味,一些晦暗难堪的东西随着心魔的生长愈渐清晰。
淮遇对自己身体里流淌的稻阳子的血液无比厌恶,他的父亲,留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如出一辙扭曲的灵魂。
他恨稻阳子,也恨自己,叫人恶心。
一团黑雾从淮初心口缓缓飘出,傅子邱双目一凝,翅膀上登时窜出几根赤羽,将黑雾团团裹住。
顾之洲问道:“出来了?”
傅子邱没应声,后脊有些僵硬。
没得到回应,顾之洲觉得奇怪,从后面扒开傅子邱的翅膀,探头一看:“怎么了,有问题……”
顾之洲顿住了。
透过重重黑雾,他们清楚的看见淮初心魔的原样。
不像龙啸和艳娘那般,有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心魔。
淮初的心魔,端着一张温柔无害的脸,浅浅的朝他们笑,似是温水泡过,更像是拿炉火煨过,是煮烂了的山药,熬透的汤汁。和着房间里淡淡的药香,它们构筑成一个男子的模样。
那是淮初的哥哥,淮遇。
这个冬天太漫长了。
淮遇在外头等了整整一天,冻的四肢僵硬,面色青白。门中药童看不过去,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劝。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何事,平时瞧着二当家的模样也不像生了重病的,但连信芳洲洲长都没办法,还要劳动龙神和魔尊二位,想来是了不得的事。
药童们知道兄弟二人情分深,担心这么下去淮遇熬坏了身体,却怎么也说不动他。只得包好暖炉放淮遇怀里捂着,又拿来厚实的狐裘把他裹严实了。
淮遇窝在四轮车里,身体已经毫无知觉,却执拗的不肯走。
等到后来,天上飘起了雪花。药童取来伞替他撑着,又在四周围了屏风好歹挡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