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人……除满天神佛,天下皆要俯首称臣。然,在上者,心中无百姓,无家国,行走坐卧,皆是权欲。为一己之私,包庇奸佞,纵容恶党,疏离忠良,打压贤臣。寒将士之心、寒臣子之心、寒万民之心。”
“不忠不仁不义,枉为尊、枉为君、枉为父,该杀。”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人人倒吸一口凉气,此类大逆不道之言,竟无人能反驳一句。
“念及陈匡在位多年,平定四方,护卫河山。功过相抵,着退皇位,禁皇陵,于列祖列宗位前,反思己过,死生不得再迈入宫城一步。”
陈璞玉抬腿往外走,随行亲卫纷纷追上。迈过门槛前,他还是顿了一顿,终究没再回头。
身后或许有他的父亲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但都不重要了。
从很多年前开始,陈匡没拿他当儿子,如今,他这样做,也算是全了父子之间最后一份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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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璞玉并没有立即回宫,他屏退众人,身边只跟着一个随从。
皇陵偏僻,一路往西去,更是荒无人烟。
夜晚的荒地一片漆黑,废耕的土地杂草丛生,一派萧索。唯有一顶纸灯,闪着微光,在静谧的夜色中如同鬼火。
黄土累累的高坡之上,竖着一方无字碑。
陈璞玉朝随从招招手,接过他手里捧着的方盒子,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天地仅余鸟语虫鸣。
陈璞玉缓缓矮下身,笔挺的跪了下来。迎着月色星辰与一点浮光,他悄无声息的凝视着面前的石碑,微抿着唇,却始终没有出声。
该是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虽有波折,迟到经年,但总算不负辛苦。
不知过了多久,余光中出现两道身影。
陈璞玉肃然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更多的是敬畏与感激:“二位终于来了。”
傅子邱先走过去,随手在地上点起两簇光火。周遭霎时亮起,高大的身躯带来一片阴影:“这是秦仲和的墓?”
陈璞玉这才有了动作,他抬起手掸了掸石碑上的尘土:“当年老师被问斩,尸首弃于乱葬岗,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回来。戴罪之身不可立碑,便潦草埋在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