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面热气蒸腾,从灵鹫山到幽冥司,这一路她都用灵力护着,放到他手上时就是恰好的刚出锅的模样,心里的那一点点的怨气消散在面碗里,化作暖暖面汤滚进肚中。
“他还好吗?”她打量着这个深藏殿后的院子,几乎被一颗大青树的树冠覆盖完全。
“嗯,他很好。”
“都这么久了,他还是不愿见我吗?”
即墨把脸从面碗里抽离出来,“那个。。。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你知道的,顶生殿离我这里远,兴许他过会儿就到了。”说完心虚的瞟了眼大青树。
她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而后鼓足勇气再问道:“那。。。他呢?”
即墨神色变换,知道这才是她此行的正题,也罢,终是有这么一天,世尊早就断言,他们不也一直在等着么。
放下面碗不再多言,紫金长袖一挥,凭空一个幽蓝光圈,随着冥光忽闪,光圈如水面涟漪般漾散出去,一个含纳六道轮回的生死华盖完完整整的矗立在两人面前,食指虚空画了几道,白光一闪,一些陌生的场景陌生的面孔像湖水倒影显现在生死华盖中。
死牢中等待行刑的囚徒、学堂里等待下学的小童、花床上等待新生命降临的女子、田埂间汗如雨下的老农。。。她默默看着默默数着,一个场景就是一个轮回,一张面孔就是一次转世,一共七个!
七世吗?
九百六十二年那么长,不过只等来七世轮回为人!
真的是七世吗?
一字摆开三个酒碗,依次倒满酒,那镜像却是不再多看一眼。即墨观了又观,实在从那张素净淡然的脸上琢磨不出什么来,安慰的试探道:“只还差两世轮回了,你。。。没事吧?”
女子嘴角微扬,递去一碗酒,“两世轮回与两世轮回为人的差别,你比我更清楚明白。”言罢一饮而尽。
她想要看的已经看到了,他们想要她看的也已经看到了,是时候走了,想到从此恐难有再见之日,视线瞬间模糊,稍作平复再次倒满一碗别离酒,“我走了,你、你们,”朝大青树方向停顿片刻,拜敬饮之,“你们保重!”
那抹蓝色干净利落的走了,头也不回。也是,再留她一刻钟一个时辰又有什么意义。
“千山,你说她看出端倪没?”明明只剩即墨一人,可他看着还停留在虚空的轮回镜像,似是自语,又似是询问。
大青树影叶婆娑,背后转出一人,长发张扬恣意披散着,黑缎束腰长袍上别无花式点缀,唯有一只银丝绣成的白泽以气吞天地之势盘踞在缎袍的前胸后背,只见他右手轻抖,一把铁扇破空而去直奔即墨的后脑勺。
即墨仍未察觉似的,堪堪要命中的一瞬,他脑袋一侧,将将避过去。铁扇击中虚空的浮图,所有镜像瞬时逐层龟裂散碎。即墨只觉背后一阵风过,扇子的主人已然掠至眼前,伸手虚空中一抓,散碎的镜像被糅杂成一团荧光,须臾,这团荧光顺着他的手掌四溢流动,化作一根玄铁扇骨回归到铁扇里,浮于半空的扇子重重落回主人手中。
与此同时,查看六道轮回路的生死轮消散无踪。
天道人道修罗道为三乐趣,畜生恶鬼地狱道为三恶趣,此乃六道。欲界众生不论何种因缘业果,如果不能证悟成佛,生生世世就只能在这六道中轮回。
这便是天定命数,恁他是谁,亦不可更改生死轮,更不可抹杀。
当然,真正的轮回命数又如何更改抹杀的了!
“呵,自相识,我们俩何曾诓到过她。”千山一月端起那碗特意斟给他的酒,似看见一双秋水月牙映在其中,寒冰般的脸上终是化出一笑,饮尽。
即墨闻言略微思索了片刻,打量着坐在对面自顾喝酒的千山一月,“我说你是不是在地藏老儿那里自罚上瘾了,怎的,不打算回来了啊!”
“嗯,他那儿确实清静。”
“哎,亏我还挺内疚的,顶生殿百八十年的工作都替你打理了,既然你脸皮这么厚,为啥不把挑子撂给阎罗王啊,赖我干啥?!”即墨怒瞪对坐那个无耻无赖之徒,没好气的作讽。
“唔,我跟你熟啊。”
“诶。。。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啊!黄泉大道要扩建要绿化,奈何桥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桥墩子再不加固就散架了,九泉狱主组团哭诉说忘川河要是再不疏通我那生死簿子上就会多九个名字给我看,你。。。”即墨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一边数落着千山一月,“对了对了,还有你手下那个老孟婆,说生意太好了要在醧忘台上新建个茶楼,说是如此才能与本王即将开展的微笑新政对接服务!你到底管是不管啊!”
“想我了就直说。”
即墨一时语塞,只剩下树叶沙沙作响,光影摇曳跳跃。半晌,“千山,这回,真的只剩我们两个了。”很是落寞。
他们都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三人成伍的时候了。
手中玄铁打造的拆骨扇悠然合拢别进后腰,“七日后顶生殿见。”身形已然化作一团黑雾离去。
即墨心中一暖,回头却发现桌上的酒坛不见了。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