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来,多远的一条路!把这小姑娘请来,要看又无什么可看,他真象抱歉得很。他又不
能就尽傩喜先生这么在茯苓旅馆呆下,将阿丽思一人打发回国的。他又不能尽阿丽思去看
打仗那种热闹事。
经过很久的打量,在他的稿本上他这样写下:——我亲爱的小姑娘,你要明白我中国,
这正如每一个来到中国的大人小孩一样,我很懂的。可是我很惭愧得是在这个时节,虽说
正是中国顶热闹的时节,不拘在什么地方每天都可以听炮响(往日是除了过年都不会有这
种情形的),不拘在什么地方你可以每天见到杀一百人或五十人的事以及关于各样杀人的
消息,不拘在什么地方你可以见到中国的文化特色,即或到中国据说已经革命成功的地方,
你也很容易找到磕头作揖种种好习惯例子,但这个若不说是“不合算”,便应当说这是
“不必”。你要了解这样的中国,你先把你自己国中的文字学好,再不然如仪彬那么把法
文学好,再去看傩喜先生朋友哈卜君那本中国旅行指南(我敢包这样一本书在不久将译成
法文德文拉丁文以及其他许多外国文字的)。你看一遍那本好书,你对中国就一切了然了。
看这书一遍,抵得住中国一年,这么你应当相信的。虽然再革命十年,打十年的仗,换三
打国务总理,换十五打军人首领,换一百次顶时髦的政治主义,换一万次顶好的口号,中
国还是往日那个中国。中国情形之永久不会与哈卜君所说两样,也象是你身上那两种性格
永远不会一样,不是你希望可以变。你既然承认你长是两样性格,你就得相信中国情形不
能在十年二十年就今昔不同。你以为中国凡是进步一点的地方,就要变,不再有求神保佑
的作官人,不再有被随意杀头的学生,不再有把奴隶论斤转卖的行市,不再有类乎赌博的
战争,不再有苍蝇同臭虫。中国人听到你说这个,他要生气的。你这么说他会感到一种难
堪的侮辱。你得麻烦他为你念那“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佛学为精神”的格言。遇到是军人,
他不高兴你,也可以说你是共产党,只要说你是,你就已经同神圣的法律与某种圣教相违,
该捉去杀或枪毙了。中国人,他们自己都常吵承认能尽一分责任来保留中国一切文化,作
官的遇到想打仗时,也多数用得是不守纪纲一类话来责骂对手,以便兴师动众师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