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林笑一路被拖到了九楼的重症监护室。到了病房门口,林笑的脑子竟出奇的冷静。这会,林冼德的检查单刚刚出来,安铭去和主治医师讨论了,病房外没有一个是林笑认识,可是那熟悉的黑色西装,统一的姿势,标准的无表情,不用想,林笑也知道,这是雷牧天的人。这一瞬间,林笑脑中闪过无数个猜想,可是却一一被自己否定,不会的。可是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却打开,四目相对。林笑再是不想承认,还是得面对,面对事实,面对此时的雷牧天,以及躺在病房里的,自己的亲生父亲。“笑笑……”这一刻,雷牧天腹中有千言万语,可是却都堵在喉头,除了“笑笑”这两个他唤过千万次的名字,他再发不出其他的音节。闻言,林笑不由冷笑。“雷牧天,你一早就知道爸爸生病的事,是不是?”到了现在,雷牧天反而淡然了,黑眸一闭,雷牧天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道,“是。”“可是瞒着我。”扔下这句话,林笑低下头再不去看雷牧天径直往林冼德的病房去,却在经过雷牧天身边的时候,被雷牧天一把抓住,“笑笑。”此时的雷牧天前所未有的卑微,语气里的祈求分外明显,“这是最后一次,跟我回去吧,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闻言,林笑鼻尖再次泛起酸涩,眼眸转向躺在病床上的林冼德,情绪却有些失控。“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也会骗我,我以为,我一直以为,即使爸爸不要我,全世界都抛弃我,可我还会有叔叔,叔叔会永远对我好,不会骗我。像小时候一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第一时间第一个冲出来保护笑笑,”说到这,林笑的情绪已然失控,曾经无数次以为雷牧天会是自己最后的港湾,可是却发现,他从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林冼德这个爸爸待林笑如何,林笑如何会不知?可是正因为这样,雷牧天这样的行为,林笑才会愈发无法接受,曾经以为天一样的人物现在在她面前轰然倒塌,她的世界,也跟着轰塌了大半…。“我再也不要叔叔了,再也不要了!”林笑喊着,狠狠甩开了雷牧天的手便推开了病房的门,也关上了雷牧天通往她世界的门。其实很久之后,林笑才知道,自己当初对这事反应那个强烈除了对雷牧天的依赖,剩下的便是爱吧,爱情的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更何况在那个最年轻、只懂得横冲直撞的岁月里,除了黑便是白,却是不存在过度的灰色,只要骗了、欺了那便是辜负,从来不懂得圆润、包容、理解,也就是这些,自己才一直在错过吧……林笑在林冼德的病房一待便是两天一夜,这期间,雷牧天从得知林家要出国到阻拦,再到隐瞒,甚至是那份脱离父女关系的协议书,都是林笑无法接受的。再次从病房内走出来,林笑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这两天时间,雷牧天和安铭也是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外,看到林笑现在这副模样,雷牧天心里不由一阵绞痛。林笑看了雷牧天一眼,没有说话,雷牧天却是会意。两人走到了病房旁边的一个小走廊,这里人少。“我要去x国。”这个场景雷牧天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可是现在再看,心口还是忍不住有些疼。“笑笑,你知道我不可能放手,让你出国的。”雷牧天苦笑道,“而且你说过不会离开的。”林笑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雷牧天,雷牧天这个纵横商界多年,游走黑白两道的枭雄一般的人物此时对上林笑的眼神,却该死的想退却。“笑笑,你回林家我不反对。可是父亲必须在国内疗养,前些日子我就打理好了,全国这么多地方,只要你父亲喜欢,去哪里都没问题。”“x国。”林笑好似没听到雷牧天的话一般,固执地再次重复道。“笑笑,我说过了,这辈子我不可能放手,我不会同意你去x国的,所以,考虑一下国内的疗养院好吗?”“你往后退五步!”林笑前言不搭后语地道,愣了一下,雷牧天还是照做了。但就在雷牧天退到第五步时,林笑瞬间站上了走廊角落的几个箱子,此时她的高度,几乎只是轻松一跃,她便能从这九层楼跳下。雷牧天看到这一幕,只觉心脏都停止跳动,甚至连呼吸也忘了!“笑笑!”雷牧天这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喊出来的。“x国,或者我现在就跳下去。”“好!”说着,雷牧天也走到栏杆旁,他人高,几乎轻轻一抬腿,半个身子便悬在外面,“你跳了,我马上跟着!”“那一起啊!我数一,二……呃……”林笑还没数完,雷牧天便长臂一捞,将她带进了走廊里,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才道,“你知道,即使我掉下去,我也不会让你跳的!”闻言,林笑挪开了自己的视线,“除非你把我关在笼子里,否则,未必没有下一次。”“笑笑,别再逼我了,好吗?”“我就是在逼你。”话落,两人久久地沉默,直到空气中传来低沉如悲鼓鸣的男音,“好,你赢了。”闻言,林笑将目光转向雷牧天,匆匆一瞥,林笑只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眸,透着受伤和,累。而林笑不知这一瞥,便是出国后的最后一面了。很快林家便办好大小证件,临走前林笑到雷家拿东西,林笑也再没见到雷牧天一面。直到坐上飞机,林笑才如梦初醒,自己真的离开了雷家,离开了白梁市,离开了,他。明明是自己的意愿,可是在飞机轰隆隆起飞的那一刻,林笑却像是心口被人生生撕了一块一般,异常难受。x国的生活节奏很慢,加上人口少,国家也比较重视绿化,这里的环境确实很好。林家一家住在城郊的一处双层小洋楼里,门前是大大的花园,门后还有一个麻绳秋千,却让林笑总是忍不住想起雷家那个翻版金兰小学的秋千。也许真的是气候宜人,风景秀丽,抑或有其他别的什么原因,林冼德回到x国后,身体渐渐好转了许多,医生也说这样情况下去多活一段时间也未必不可。林笑也转学到了这里,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现在倒也习惯了。不知不觉中,林家一家搬回x国也四个多月了,这期间,林冼德说是做慈善,资助一个小男孩移植肾脏成功了,被当地的报纸报道了好多次。林笑也去看过那个小男孩,好像叫林定南来着,白白净净,倒是挺讨人喜欢的,就是很内向,话少了些。几乎林笑问了十句,他才挑着回答几个字,着实让林笑无力了。不过说到男孩,林笑来这后倒是很受这里男生的欢迎,前前后后,向林笑表白的男生用手指都快数不过来了,只是苦于林笑无心恋爱。甚至每次有男生向林笑表白,林笑都还是会想起记忆中那个说是要当自己试用男友的人,还说能等自己到大学,到恋爱,到结婚……好像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动作,已经在无形中侵入她的大脑太深太深,甚至于,每个呼吸间,林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或喜或悲,却注定化作一枚苦笑。林笑回神,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快要入冬,太阳下山早,自己稍不注意,天就黑了。学校距离小洋楼不算近,可是相比挤校车,林笑倒是更愿意选择走路,吹着风,看着风景,总好过喧闹。只是不想,往日里几乎只有大爷大妈的路上,今天竟然多了三个黄头发,身上纹着纹身的年轻男子。本能地,林笑不想招惹这些人,便低着头想要快速经过他们,却不想他们三人就像是墙一样,还是一堵移动的墙,几乎是林笑移哪,他们堵哪,林笑也是恼了,瞪了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