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昌东行,必欲从山西走,水淹太原,遁入太行什么的,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关西关隘无数,以雁门为首。以常理推,耶律昌会避开雁门,令嘉四哥却是断定耶律昌必过雁门。
他猜对了,却还是输了——雁门有内应。里应外合之下,燕州援军全军覆没,耶律昌假以将令,伪作殷兵,逃出了长城。
这就是大殷建国以来最大的耻辱,雍京之围。
自雍京之围之后,耶律昌这个名字,便如一团不散的阴魂,笼罩在整个殷朝的天空,也笼罩在所有殷人的心里。哪怕知晓这一次是全天下都数得着的特例,皇帝仍是调了傅成章回京,整肃禁军,生怕哪里再陷入同等险境。
直到萧彻出现,打破他不败的魔咒,殷人心中方才喘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政事堂肯捏着鼻子将萧彻封到北疆的缘故。
“内间潜伏大殷二十年余,谁能猜到。正是他外露布防,耶律昌方能如此轻易地攻破萧关。若非令兄出现在雁门关,逼出这位内间,边关怕还是无知无觉。只是可惜了令兄。”
沙场生死之间,萧彻是胜者,他与令嘉的哀戚并不相同,便是安慰都显得不痛不痒。
令嘉淡淡道:“也不是多可惜,北疆本是多战之地,傅家儿郎只以马革裹尸为荣,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唯一可惜的只有我娘。”
令嘉垂下眸,语声越见幽然:“她怜我多年,却不想我也要为家族舍身了。”
“……我竟不知我在王妃眼中竟如食人的毒蛇猛兽一般,嫁与我就是舍身。”萧彻脸色沉下。
“殿下自然不是毒蛇猛兽,我遇上了毒蛇猛兽,最多也就舍我一身。可遇上了殿下,只怕我阖府上下,鸡犬不留。”
叫人指着鼻子骂到这份上,萧彻终于面露怒色,“傅令嘉,你莫太分。”
令嘉冷笑一声,道:“我虽心狭,但家族富贵,锦衣玉食,我自幼身受之。。为家族奋身,本是义无反顾。但——”
她抬眸看萧彻,娇美的杏眸一片凛然,“傅家阖府当死,也当死在大义上,绝非其他什么阴暗鬼蜮,辱没历代英名。”
“阴暗鬼蜮……你以为我要谋反不成?”萧彻大约是气得狠了些,竟是反笑出来,他咬牙道:“傅令嘉你脑子是白长的不成?关外北狄精兵五十万余,若有边军谋反,耶律昌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你便是信不过我这个姓萧的,难道还信不过你爹?”
“殿下的伯祖赵王且还与北狄先王说过要与他划江而治呢!谁知道我爹是不是被你骗了。”令嘉扬着下巴,犹且振振有词。
“我骗他!”萧彻冷笑一声,“你真是太高看于我了,若非你爹……”
萧彻猛地收住声,神色瞬时冻住,看着令嘉的目光隐隐透出些许狐疑。
就差一点了!
令嘉衣袖里的手一下攥紧,她垂眸掩下其中不甘,语声犹带嘲意:“若非我爹如何?殿下莫不是还要说,是我爹哭着喊着求殿下娶我?”
萧彻审视着她的神色,忽地冷色消解,他笑道:“确实如此。”
令嘉神色一滞,没忍住怒道:“你胡说!”
“胡不胡说,往后自见分晓。不管王妃愿与不愿,你终是嫁了本王,既如此,王妃还是别多想了。至于傅家——”萧彻凤眼微挑,锋芒毕露,“本王岂会落到要牵连妻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