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书在陆斯年离席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对,收到了他的信息忙往大宅二楼去。他走到楼梯口,撞见脸色发青的林小姐,笑着点了点头,没多话。林小姐的绸缎裙摆水一般流畅,优雅的脖颈如同天鹅,也笑着点了点头,出了大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不论有多少不堪的,扭曲的,背德与不伦的故事,统统都被掩盖在一片花团锦簇的衣香鬓影之下。他走到二楼的房间,敲了敲门,听见陆斯年戒备的声音:“谁?”“我。”他说,暗忖这人大概是吓着了,玩笑道:“臣救驾来迟了。”门很快就开了,换好了衣服的陆斯年唇角噙着一丝笑,“这会儿才来,拖出去杖毙。”“杖毙个屁。这摊子差不多了,跟我出去跟几个要紧的人打个招呼再走吧。林若姗不用在意的,我刚看了一圈,她应该是来凑数的。你第一次来,估计是她看上你了也不好说。”陆斯年一向分得清轻重缓急,跟顾远书又有多年的默契,点了点头,跟他一同往外走。“你刚才跟她说什么了?喷你一身酒。”顾远书问。陆斯年不说话。“你知道这个圈子小,明天就能传到我耳朵里吧?你先给我说一声,我心里也好有点儿数。”也对,这人交游广阔,瞒不过他。陆斯年便实话实说告诉他了。纵是他顾远书再见多识广,也想不到有男人敢拿这种话乱说,“陆斯年,你你真是”“又要说我魔怔了是吧?”陆斯年混不在意地耸耸肩,“我怎么样,横竖只用她一个人知道就行。”热带气候的夜风吹过树梢,带着空气里混合了高级香水与酒精的味道,吹乱了陆斯年额前的碎发。顾远书侧过头看着他清俊的侧脸,笑着摇了摇头。这招自断“前程”,估计也只有他陆斯年做得出来。林若姗似乎已经走了,仿佛一段小小的插曲,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夜风里。永宁城里,已近深秋。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几天气温陡降,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拾换季的衣服被褥。傅青淮在自己的小房子里,也忙了一天。趁着白天太阳好,又是洗床单又是晒被子,一直弄到黄昏,才开始看书写东西。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她肆无忌惮地熬到深夜,结果趴在桌上睡着了,生生被冻醒。手机屏幕被按亮,写着夜里一点半,背景是陆斯年刚发给她的那张手拉着手的小熊糖。【永宁降温了呢,你回来的时候别冻着。】她缩进被窝,发了条信息过去。没想到半夜叁更的,那人也没睡。【别担心,有人接机的。】【怎么还不睡?】【我本来就睡眠不好。你呢?】【刚睡醒,准备继续睡第二觉。】【我记得你怕冷,多盖一床毯子。等我回来就好了。】【你回来,我就不怕冷了?】【我身上比你热。】傅青淮不由得笑,想了想,把刚才自己截的图发过去,【看着的确是】。白衬衣扣子解到胸口,露出半明半暗的胸线。陆斯年半天都没回复,显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青淮只觉得好笑,【行了我睡了,等你回来试试是不是真的暖和。】【青淮】他打完这两个字,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下文。傅青淮发了个问号。【没什么,我很想你,等我回来。】很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边遇到了什么难事。【好,等你回来,咱们见面说。】陆斯年临走就早早报备了行程,事无巨细恨不得把一天叁餐的菜单都告诉傅青淮。归国的日子是周五,他还问过傅青淮要不要那天过去,两人一块儿过个周末,再一起回来。可惜傅青淮这儿忙得头都要秃了,自然是不行,两人便说好等学校放寒假再找机会。转天是周叁,正是一星期里傅青淮最忙的一天,早上第一节大课,然后是小班课,接着是社会学系的周例会,再然后是她见杜教授的时间,之后还有小组讨论。这天本来天气很好,艳阳高照的,谁曾想下午第二节课就下起绵绵密密的细雨。起初傅青淮想着也不要紧,可这雨竟越下越大,到了下班的时候,狂风暴雨打得她办公室的窗户噼啪作响。也不知道今天门卫严不严,叫的车能不能进来,不过这天气这时间,估计也叫不到车。不知道裴媛今天在哪里忙,或者可以问问她?她正想办法,手机响了起来,是陆斯年。“还在学校呢?”他问。“是啊,今天下大雨,我没带伞,正想辙呢。”“那不如想我。”傅青淮忍不住笑了,“想你,然后呢?唷,倒忘了您不是一般人了,怎么?派车来接我?该不会还是军牌吧?”“不如你下来看看?”傅青淮心头猛地一跳,站起来往楼下看,暮色中织就着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什么都看不见。不管了,她想,飞快地收拾东西往楼下跑。一楼大厅灯火通明,门廊外站着几个躲雨的学生,有个穿着一身棕色细格纹西装的人举着一把大黑伞从雨中走来。黑伞遮住了他的面容,可傅青淮知道是陆斯年。他走上台阶,收了伞垂在身侧,面朝大厅站定了,微笑着看她。两人在灯火中相视而笑,冷风卷起一阵细雨吹进来,傅青淮冻得打了个喷嚏。“来替我拿着伞。”陆斯年快步上前,把伞塞进她手里,脱了西装搭在她身上。衣服带着他的体温,暖暖地包裹着她,挡开无所不在的寒意。“哦”一边等雨停的学生闲着也是闲着,看着这一幕齐齐起哄。“老师,男朋友好帅!”“外面积水啦,喊男朋友背啊老师。”“求婚求婚陆斯年无奈地笑,从傅青淮手里接过伞握着,低下头贴着耳朵问:“傅老师,要不要背你?”“你还真听这些小孩儿起哄?”傅青淮笑,“快走快走,不够丢人的。”“那求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