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仪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保成房里,听到保成的哭声只觉心神俱裂,进门时还在门槛上磕了一下险些摔倒,幸亏后面追上来的白兰等人手快扶住了。
几步来到保成床前伸手探了下后才略微放下心来,温度不高,应该还不至于到发热需要连滚带爬的去禀告她的程度,和平日差不了多少,现在就等太医来看看确定是否真的有事,隐晦的向绿荷看了一眼,绿荷右手微微做了个手势后芳仪才真正放下心。
稍微松了口气后,芳仪才有精神打量保成所有的乳母和保姆,她们一共十六人,本来是不必一起都在这里的,可现在小主子有事,她们都被带过来了,只有芳仪隐隐看的出来有两个乳母是被其他人挡在身后,全然看不到保成那里情形如何。
太医前脚刚来不久还正在诊脉中,后脚听到消息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都匆匆来了,涉及保成,三人都没往屏风后面躲避,全在屋子里等着太医院院使和左右院判的诊断,几位专诊小方科的太医也在一边一起讨论着。
“赫舍里,这是怎么回事,保成好好的怎么会发起热来!照顾保成的奴才到哪去了?。”孝庄前面的话还是语气平静,到后面说起那些照顾的人时已经直接拍着桌子指着被带到前面的保姆和乳母无开始怒骂了起来。
旁边的皇太后本身就不像太皇太后那样对朝政敏感,她一贯只过自己的日子了,谁对她用心她也就对谁用心,芳仪对她一贯尊敬有加,平日也常陪着她说话,是以她对芳仪印象一直很好,此时看太皇太后发怒,有些担心的看了芳仪一眼。
“把这些人都给我好好的看管起来,小阿哥没事便罢,若是有事,我饶不了你们。”孝庄吩咐了将这里所有伺侍保成的奴才都让人押起来后,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芳仪没坐站在一边。
芳仪对太皇太后这样的问话方式倒是反而安心了,虽然对自己有些迁怒,可这样才是正常的,如果太皇太后什么都不说麻烦才大。
“高院使,小阿哥到底如何?”看着太医院院使高太医和另外两位院判出来,孝庄焦急的问了起来,芳仪的心也提了起来,指甲刺进了掌心里,关心则乱,事先防范得再严计划得再好此时芳仪也无法冷静下来。
半晌,从位太医商量后才由高院使过来回话:“小阿哥没什么大碍,只是夏日天气炎热,闷得太久所以导致体温较高。另外,乳母们平日用的饮食里也要调整一下才行。”
“你是说乳母有问题?”孝庄敏锐的抓住了高院使话里的意思,心思却飞快的转了起来。皇子们的乳母是从内务府挑选好的,早在皇子出生的前几个月就开始好好调养身体,到了皇子身边后饮食上更是有专门限制和供应,并不是和一般宫人吃一样的,就是为了养好奶水好确实皇子安全无虞,可现在居然有人把心思动到乳母身上来了,这份心计可真是深沉的吓人。
“这……还要臣诊断一下才是。”高院使暗暗叫苦,照他诊断实话来说,小阿哥根本毫无问题,可现在闹得这么厉害,太医谁敢站出来说小阿哥一点问题都没有,否则到时候小阿哥出了什么事那可是杀头的罪。要是说小阿哥病了得用药,这小儿用药本就艰难异常,又怕药会对小孩子产生什么大问题,显见是不能说小阿哥有什么问题了,那就只能往乳母身上推,比如说她们体质不同饮食需要不同,天气炎热的情况下难免会有点小毛病,比如上火一类的。
“把她们带过来。高院使你们只管去诊断,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保成到底怎么样了。”孝庄同意了高院使的话后,刚刚被绑起来的乳母们就被带了过来,连那六个保姆也一并被带了过来。
芳仪看着高院使和其他太医诊治的架势立时觉得不好,明明她早就让人把她感觉可疑的乳母和保姆都远远隔开了保成,确定她们没带什么东西是来害保成,可现在太医又要诊断,难道是她们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对保成做了什么。
几个诊断完后,说辞到是众中一致,只是夏天上火,饮食也需要改变之类的话,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芳仪这才彻底安下了心来。
就在太医们商量着要怎么给乳母们稍微调理下,给小阿哥那里也弄点安全不伤害身体的其他东西时,一个四十多岁瘦瘦的太医却几两次扭头往一个乳母身上看去。
“周太医,可是她们中还有什么不妥,若有你旦说无防。”芳仪开口道,此时太皇太后听闻保成没事心情又好了起来,倒也不计较芳仪在自己面前直接开口。
“周太医可是有什么隐情要禀奏,你尽管说无妨,我倒要看看谁敢在这宫里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孝庄看着周太医皱眉的表情,立刻就猜出他应该是看了点什么,这位周太医虽非院使或左右院判,可他于一些偏门上却极精通。
芳仪看着周太医的表情也是紧张了起来,难道保成这里真的还有什么不妥是自己不知道的,也是疑惑的看向他,见他还是为难,突然反应了过来,这里其他人都在,若是真有什么不妥,难保那些人里没有动过手的。
“太皇太后,依我看,不如请周太医去隔壁问话,其他太医先商量着其他的。”芳仪话一说出口,孝庄也明白了过来,起身准备去隔壁,又怕这里没人看着,于是留下了皇太后和苏麻在这里看着,自己扫了芳仪一眼示意她也一起跟去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隔壁坐下,芳仪仍然站着,等周太医说话。
“臣家里世代行医且都是进太医院供职的,但曾有一位先祖对各种奇药有过研究,因此家中流传了一些平常太医不太知道的东西。”周太医欲言又止,头上却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他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怎么刚好碰上当职还被太皇太皇看出了不妥,只希望今天说出了这件事后能活着回去。
“有一位家祖曾记载,前明宫中曾出现过一种神秘的药物,无人知道那药叫什么名字,可那药一般都是后宫妃嫔们用于阴私之事,多是……”周太医已经快说不下去了,炎热的天气让他额头上冷汗之滴,背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多是给小儿的乳母用的,掺进饭食或者饮水中,无色无味,吃下后也完全查不出来曾服过这种药,只是乳母的奶水会有轻微的毒,久而久之小儿就会衰弱而亡,诊断时只能诊出是先天不足。”说完这些周太医已经站不住整个人跌到地上去了,居然在皇后娘娘宫里遇见了这种药,可见下手之人的目标明显是小阿哥,小阿哥是皇上现存的唯一嫡子,如果成功……
“居然有如此歹毒之物,周太医,小阿哥怎么样,有没有受到影响。”芳仪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闻所未闻的秘药,她后来在宫中飘荡时也没听过有这种东西。不过自从这些乳母到保成身边后,她感觉到不对时就把那几个乳母派人监视了起来,还禁止了她们喂保成,应该没事才对。
“既然吃下后也诊不出来,你是如何确定小阿哥身边的人用了这东西的?”孝庄却是抓住了这一点,芳仪刚刚也听出来了,但既然太皇太后在这,自然不需要她出头去问。
“回太皇太后,这种药吃下去后才会查不出来,但如果是带在身上还没服下的,会在人身上留下一股淡淡的甜腻香味,那个味道医术不太差的大夫都能察觉到,只是没几个人知道那味道的药是什么药。”周太医恨不得自己今天鼻子坏了才好,搅到这种皇家阴私里来真是要命了。
孝庄对这些秘药阴私的了解却比芳仪认为的多的多,大清初从关外进了紫禁城时,宫中使唤的太监宫女这些,还是留了些前明的宫女太监在宫内留用,宫女留得极少,但是太监留的多。这些人一辈子都呆在皇宫里,对后宫里的阴私秘药之类的见过不少,有些东西之阴毒绝非当时一直生活在关外的满人所能想像的,所以当初孝庄知道后很是整治过一批不老实的太监,就像当初在先帝身边引着他走歪路的几个太监,都是被她给处置掉的。
但同样的,当时的有些秘药却也悄悄的留下来了一些,甚至用在了一些明面上不好处理的事情上,比如当初董鄂妃生的那个小阿哥,甚至玄烨的生母孝康章皇后的死。只是她现在可以确实当初宫里的那些东西她要么处理掉了,要么剩下的东西在自己手上,那现在出现的这药很可能就是从宫外来的。当初可还是有些太监和从宫里跑出的宫女流落在京中各处的,难保没被哪家收去当下人,于是也就把这东西传了下来。
“皇上驾到——”长长的通报声响起,康熙在乾清宫处理政务时李德全进去禀报了坤宁宫里小阿哥请太医的事,由于当时事情没处理完,康熙一直等到和召见的大臣说完才匆匆赶过来。
“查,去给朕好好查查那脏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哪些人和那个狗奴才接触过,全都给朕查一遍。”康熙听完事情经过后,再看眼前被堵着嘴绑着带上来,据周太医说身上那种味道的乳母保姆,眼中已经全然带上了杀气。去年时宫中刚刚处理掉一批造反的太监,现在居然还有人胆大包天敢暗中谋害他的嫡子。
保成被确认了确实没受影响后,坤宁宫里的事情就被封了口,周太医也被皇上警告一番后离开了,康熙和孝庄两人开始查这药的来源,那两个乳母和保姆先是嘴牢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孝庄和康熙震怒下同时出手,查事情的效率立刻快了不止一倍,这段日子和那两人接触过的人,不管是哪个宫的,甚至包括坤宁宫里的,都被带去了慎刑司,只是最后审出来有些出乎意料的,其中有一个是慈宁宫里孝庄身边的老嬷嬷。
这一通猝不及防的查下去时,却把后宫里很多人布下的人手也给牵扯了出来,其中最多的,就是钮钴禄氏的人。
“居然是我身边的人,我倒是没想到,乌嬷嬷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居然也在为其他人办事,看来,我的慈宁宫了要好好清一清了。”听着孝庄的话,康熙赶紧安慰她,只说是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倒是把孝庄给逗笑了。
“继续查,一定要把那两个乳母和保姆的嘴撬开,告诉她们,叵是不说,不说诛九族,诛她们三族还是可以的。”话传来下去没多久后,那两人就招供了,可两人说的指使者却是一南一北两个人。
一个指向了钟萃钟马佳氏那里,可钟萃宫里做这件事情的人,却是孝庄自己早先时暗中派到那的,钮钴禄氏的永寿宫也是一样的情况,这样的结果令孝庄怒不可遏,她的人手居然不知不觉间就被其他人拉拢了过去。
“皇玛嬷,朕觉得不是马佳氏,最起码主谋不是她,她没那么大的势力弄到那种药。”康熙仔细思考后说了出来,另一个他却不太想把她往坏的方向想,只是,有能力弄到那种药又有能力在宫里布局的人,绝对只可能是钮钴禄氏而非马佳氏。若非太医中恰好有人知道那种药,又或者那两个乳母和保姆当日换了衣裳洗了澡,第二天可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芳仪赌的,就是那两个乳母和保姆拿到东西后的时间,在她们还来不及用时,就把事情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