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东城吴府前院衙门,气氛很压抑。
吴翟坐在一张方几前,脸色凝重。谢媚儿在身后给他揉肩,两边坐着的是裴瑾和洪浪。
没人说话,皆是苦大仇深,除了洪浪。
片刻后,一名军卒快步走进来,呈上一张字条。吴翟接过字条,展开一看,脸色瞬间难看到极致。
将字条递给裴瑾,这莽夫瞅了一眼便直接起身,拎起刀就要出门。
见状,吴翟生怕他闯祸,赶紧给他喊住。
“回来!”
裴瑾暴躁的原地跺了一脚,咬着牙乖乖坐了回来。
洪浪不明所以,拿起那字条左看看右看看,才恍觉自己不识字,又一脸茫然的将字条放回桌面。
谢媚儿捏起字条,展开一看,只见那字条上写着。
“十月末,王珩存入一百三十万两,去向不明。”这是赛蔷薇托关系从周氏钱庄打探来的消息。
情况已然明了,今年的税银全部被王氏昧下了。
大乾税制相当完善,朝廷的税银无需官府押送,只需就近存入周氏钱庄,各城长官凭税票证明已完成缴税,押送税银入库的差事自有钱庄负责。
倘若王珩存的是一百万两,众人还能奢想算作税银,去钱庄补张税票了事。但这是一百三十万两,没出意外的话,已经被王氏拿着银票从青州支走了。
“大哥,此事周氏肯定知道,那宦官就是刁难我等。”裴瑾气不过,咬牙切齿道。
裴瑾说的没错,这事周氏肯定知道,说不定还有参与。钱庄是周氏的,王氏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银子转走。那吴太监作为周氏家奴肯定也清楚,他假装不知的原因只有一个,周氏要让吴翟再给朝廷找一百万出来。
“欺人太甚!”洪浪终是反应过来。不过他以为的是那太监刁难吴翟。
“主公,浪去捅死那个宦官!”
“你们先稍安勿躁,容我想想。”说话间,吴翟双眼逐渐失去焦距,大脑凝神放空,手指不自觉的敲着桌面。
此时的局面可以想象成一盘对局,参赛双方是自己和王氏,裁判是吴太监,主办方是周氏和朝廷。
这里得将周氏和朝廷分开成两个独立的主体来看待。周氏能代表朝廷,但朝廷不能等同于周氏。道理很简单,如果朝廷是家公司,那周氏是董事长,但这家公司不是周氏独资。
分析完此局中所有人的身份,再来看对局就简单多了。
首先是周氏装聋作哑,放任王氏贪污税银,袒护的意味很明显。其次是朝廷不明所以,不知税银已被王氏贪污,只当黑山今年还未缴税。
那吴太监在此局中扮演的是双重身份,他既代表周氏,又代表朝廷。周氏让他看住自己,防止自己将此事揭露。朝廷则是让他催促自己,赶紧将今年的税银入库。
想到这里,吴翟差不多也给这个事咂摸明白了。
这事纯粹就是王氏联合周氏给李氏设的局。两家心知守不住黑山,准备在李氏接管黑山前给他拉坨大的。谁曾想这一坨最后砸在他手里,他成了接盘侠。
现在周氏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于是跑过来给他上压力,让他把窟窿填上。
局面分析到这也就差不多了。此刻压力给到吴翟,裁判正催他落子。
问题是,这子怎么落?
一选忍气吞声,再搞来一百万给王氏擦屁股。这样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是好处都给王氏占了,亏他吃了个闷的。
二选将事闹大,掀桌子让朝廷看看周氏的嘴脸。届时,朝堂震荡,钱庄信誉受损,周王定亲自下场收拾他。
这是他暂时内能想到的两种应对方式以及后果。
搁一般人可能就选忍气吞声了。毕竟当官嘛,和气生财,今年吃的亏,明年再赚回来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