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自是有些风尘,风吹褶皱,他一身黑衣好似海浪的波折。
他缓缓登台,目光扫视十二宗,尹知缘在其后微微一推在他腰间。
他向前走去,越过人群纷纷而来的视线,感受着远处刺来的冷冽剑气。
陈就玉看着这个谋面不过几次的年轻人,心中莫名笃定,只觉得他好特别,总是在普通而平凡的画面里脱颖而出。
看着这望眼欲穿的人终于近在咫尺,青衣心中悬而不决的疑虑也终于烟消云散,她伸出手,神白须身至琼台,望向那千万里悠长剑气纵横的川河。
十二宗连同陈就玉拾阶而下,吹在阶梯上的风掀走了往日的尘灰。
“想必又是让哪家的小娘子绊住了脚,才至于先前与我的约定都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神白须只是恍惚环顾广阔无垠的琼台四周与群峰,不曾牵她主动伸出的手,青衣没好气的说道。
“梅园自有发新枝,这话说的真刻薄啊。”
“你也知道我这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凡夫俗子最大的理想也不过一生平坦,你陈拾玉代表的,可是一整座天下,这等场合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
“妙语连珠,心却不服。”
青衣笑骂了神白须一句,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飘摇,两只手握住他的手。
神白须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批评也只是无奈一笑,看去那卧野千里的山川大地。
“眼下已是千山当前千山过,可我却还有些犹豫,却又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不知是忘不掉父亲的执念,还是往日云烟的桎梏。”
她抓着他的手,愁丝如缕,轻飘飘几句话却好似压的她整个人抬不起身来。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她怕拔起这群剑,天下纷而往之,她陈拾玉就又是曾经那个青抬衣,这世道,又会是那个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天下。
群剑争锋,可她陈拾玉却不愿站在那众生之顶,到了这里,也不过只想和他同入泥尘,青剑门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对于一介小女子的她而言,太沉重了。
所以她抬头看向他,眼角有些微微皱,烁金的瞳孔像是湿润,风吹着。
“刀一旦有了鞘,锋芒就会有所收敛,剑也一样,兵器固然是无情的,可拥有记忆与智慧的人类却能够赋予物质情感。”
“一把剑就是一个人的一生,一个人的一生就为了铸就这么一把剑,眼下坟茔如山岳,接连起伏又跌宕,倘若真的上天有情,也不忍不愿看这人间的坟茔如林。”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要她抬起头,要她仰起脸,直至那烁金色的瞳孔再明亮,他才肯定而满意的笑了。
“动物的本能区别于人类的欲望,前者趋于寻找,后者趋于创造。”
“亚落顿牦牛,那个栖息在哈克维山脉极北北部地区的亚种牛群,每年的十一月,它们便要长途跋涉两万六千公里翻越雅戈尔斯冻川群山脉,在严寒的冰封地带面对平均峰高九千米的冻川。”
“在这之后,还要穿过漫长四千米的冰川海线,面对温度低至两百五十度以下的残酷暴风雪。”
“最终走过咖耳威斯川地群,抵达南迁的栖息地菲德尔特繁育后代。”
“因为资源的新陈代谢与循环,北部地区与南方地区的气候转变极大,这也是导致亚落顿牦牛不得不一年一次大迁移的原因。”
“而诸如这样的大型南迁,在每一年里的哈克维山脉中,只有亚落顿牦牛在进行,它们不属于这片山脉,只是受环境的影响而不断游牧。”
“就好像是物竞天择的选择一般,它们诞生在一个最恶劣最艰难最难以适应的气候地,它们面对的不仅仅是自然选择与生存进化的难题,更有灭绝的灾难紧随其后。”
“在这里,哪怕是强如惩罚者级别的终焉执行战士都无法长时间进行大规模移动与长途跋涉,更何况还要面对捉摸不定的雅戈尔斯暴风雪。
“可每一年的亚落顿牦牛,却在每一次的南迁中如履平地,无一掉队的走过那世人望而却步的冻川,它们穿梭在风暴中,一往无前。”
“据着名地质学家与生物学家巴芬尔所着作的生物文献《群山》问世之后,世人才得已一窥这生存在冰川极地的亚落顿牦牛的秘密。”
“它们是一群有着社会群体生存理念的哺乳动物,在天寒地冻的哈克维北极库阔司夫栖息,是一群有着抱团精神与群体协作的精神种族。”
“凭借终焉地质勘探团队给予的条件,巴芬尔在哈克维极地展开了对亚落顿牦牛的观察与记录,早在每一年的八月,亚落顿牦牛就会开始大批量群聚,为十一月的大迁移做充足准备。”
“直至十一月冬季正式来临,暴风雪吹拂库阔司夫的冰川,恶劣的天气致使终焉地质勘探部门所有的电子终端仪器都无法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