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扬没有给李妈妈说的是:张氏知道她真正的身份,这可是置他们母子于死地的把柄,她当日仓皇出逃,怕人多事不机密,华儿还在哺乳期,断断不能没了乳娘,这才带了她来,但这也就意味着,此生绝不可让张氏离开她的视线之外。她现在不再拥有皇权来保持张氏的忠心,张氏一旦有了二心,她就只能亡命天涯了,现在在李家日子虽清苦但也还算安逸,但她也要对张氏多加关注、关怀,以免她反水,遗祸无穷。
晚饭后,张氏进屋内给杨聿祎喂奶,杨清扬特意跟了进去,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后,她关切地看着张氏问道:“这几天你似乎有什么心事?有难处就说,不要独自扛!这一年多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在我心里,你和我一样都是华儿的娘亲,这一生我们都要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
张氏低着头没说话,但眼圈却渐渐红了。
“用钱就说,虽然我们现在手头不宽裕,但我还有刺绣这一技之长,过个衣食无忧的日子还是可以的。”
张氏滴下泪来:“不瞒娘子,那天知府家的管事韩娘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是我婆家邻居的女儿,名唤小穗儿。我那天追出去问了问我家的近况,得知儿子和女儿被家里小妇磋磨的生不如死,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完竟放声大哭起来。
杨清扬听了也是唏嘘。
张氏当初是由毓华宫掌事的惠嬷嬷介绍来的,说她本是保定府一户殷实乡绅家独子的娘子,有一儿一女,女儿四岁,儿子尚未满周岁。张氏的公公婆婆是三十多岁才得了张氏丈夫这个儿子,自小宝贝的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惯出了一身的坏毛病,不事生产、不谙庶务不说,家里一堆莺莺燕燕,还常常流连烟花柳巷,儿子出生后不久,丈夫就从保定最大的青楼红烨坊赎回一个二十五岁的妖艳妓子,把张氏气了个倒仰,好在公公婆婆明理,一致护着张氏这个正经儿媳,为免这妓子败坏自家门风,公公婆婆执意不让这妓子进门,可这妓子惯会拿乔作势,丈夫已被她迷得五六不识,见天儿和自家父母、妻儿斗气闹腾。在那妓子挑唆下,丈夫偷了家里的田契、店铺的契书,转手就把田地和铺面低价卖了换成现银,之后两人在城里盘下一处豪宅,每天呼朋唤友、花天酒地,真是好不快活!未几,那妓子竟偷了家里的所有银两跟一个南方经商的野男人跑了,公公婆婆气的双双卧床不起,丈夫把对那个妓子的怒气全部撒在张氏身上,天天对她拳脚相向,最后还趁公婆重病把张氏骗出家门,将她卖给了他的一个狐朋狗友,张氏趁新婚之际灌醉了那个男人偷跑出来,她不敢再回婆家和娘家,生怕丈夫再将她卖去别处,无奈下花了十个大钱坐上了一辆去京城的马车,一天后来到了京郊,正好碰到了出宫找寻皇子乳母的惠嬷嬷,惠嬷嬷看张氏虽一脸疲惫,但身体健壮,模样也周正,带去宫里检查了一下,奶水质量好且充足,便把张氏带给待产的杨淑妃看,杨清扬看张氏木讷老实,又可怜其身世,便留下了,还嘱咐惠嬷嬷好吃好喝的养着,只等生产后好给四皇子哺乳。
现在张氏知道了儿女的下落,儿女还过得很不堪,杨清扬现在能力不济,怎么才能帮到她,她心里也犯了难,真是好生惆怅!
杨清扬问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设法把两个孩子带出来?”
张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原先打算等四皇子大些了,求了娘娘您下一道喻令,我男人他肯定不敢不交出孩子,我就可以带着孩子自己过了,好歹有娘娘您的庇护,日子总会过得去,可是现在大旻朝没了,我……”张氏说不下去了。
杨清扬也心如刀割,不由得珠泪涟涟,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杨清扬收了泪道:“要不,你拿点儿银两回去将两个孩子从你男人家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