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忽地站了起来,医生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摆摆手,先说了结论:“病人手术很成功。”
于是,陆西元、顾子铭和周文远就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医生又顿了顿,“因为玻璃片嵌入了病人颅骨并且损伤了脑部血管,造成了弥漫性肿胀,现在我们只是初步将碎片取出,明天还要进行清血肿手术。如果……”
医生脸上的凝重不减,顾子铭心里跳了跳,带着些许忐忑:“如果什么?撄”
这时苏陌从病房被推了出来,苍白的脸色和蓝白相间的病服越发称得她羸弱不堪。
医生沉默了下:“先送病人去病房。”
安顿好苏陌,顾子铭急切地看着医生,询问的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手心似乎又传来他托着苏陌的脑袋时那样滑腻的触感,顾子铭摊开手看了看,仿佛看见无数鲜红的液体从手心流出。
他的身体晃了晃,陆西元及时扶了他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她会没事的。偿”
语气却带着陆西元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周文远直截了当地开口:“医生,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各式仪器运转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医生推了推眼镜:“这个,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是什么意思?”顾子铭声音冷厉。
“要根据明天病人清血肿手术的情况来看……”医生顶着顾子铭的压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医学术语后才说了推断:“病人很可能会昏迷不醒,至于什么时候醒来,要看病人自身的恢复情况。也许一两天就醒来,也许……”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在场的人却都谁都明白。
“这不可能!”顾子铭像是被惹怒的狮子,发着狠拎着医生宽大的衣领使劲儿摇晃,“她怎么会昏迷不醒?怎么会?你这个庸医!”
此刻,所有的骄傲和矜持都见了鬼,顾子铭心心念念都是苏陌笑得清浅而温柔的脸,铺天盖地的害怕就如海啸过境般,将他心里的堡垒摧枯拉朽地破坏殆尽。
随之而来的是数不尽恐惧和不安。
她明明那么近,他却捕捉不到她的眼神。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恐惧?
陆西元将医生从失去理智的顾子铭手里解放出来,回头一拳砸在他的腹部,声音无比清冷,又带着失望:“顾子铭,你够了!”
疼痛将他的理智拉回了一些,陆西元头痛地叹口气:“还得通知苏陌家人,总不能……”
陆西元顿了顿,才又开口:“如果她迟迟不能醒来,顾子铭,你得先照顾好你自己。”
陆西元忽然想起了杜汐来,自嘲地说道:“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
她昏迷不醒的每一天,对清醒的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也许会很久,也许不过三五天,就是这样似是而非的希望,会将人折腾得体无完肤。从期许到麻木,而后绝望,这样的过程,或许短暂,或许会很漫长。
周文远想要靠近点看看她,顾子铭却发了疯一般将他撞到一边:“离她远点儿!”
声音又狠又绝望。
周文远似是有些意外,短暂的惊愕后并没有针锋相对,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苏姨在哪里,我这就去找她。”
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下来。
陆西元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只是颓然地望着病床上的苏陌一言不发。而后起身离开,只留顾子铭在这里。
世界仿佛都没有了声响。
顾子铭脱掉了西装,只余贴身的衬衣。如同刀刻般精致的面容也不再冷冽,带着笑,握着苏陌泛着暖的手掌,安静地躺在她身边。
伸出手将她纤细的身体抱在怀里,一如过去那么多个美好的夜晚一般。
“涵涵,你知不知道,我终于明白你说你信我是什么意思了。”
“我一直以为,我对杨晓静虽然无爱了,却还是有那么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可是今晚在公安局看到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傻。”
“涵涵,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
顾子铭抱着她,声音轻而浅,晚风吹过,无人知。
“你快点儿醒来好不好?”顾子铭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话,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好不好……”
像是请求,又像是叹息。
苏柳看着病床上的周焕生,曾经意气风发又谨小慎微的男人,此刻也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年迈老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