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迢递失魂落魄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里,她并不想流泪,可在他消失在夜里的那一刻,她的泪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有比家人还重要的东西吗?她的回答是,不知道。而兰英文呢?唐心颖握着从货车里拿来的碎玻璃指使阿眉将车往外场的丛林深处开。玻璃的边缘随着车子的无数晃动,在她细白的脖颈上割开了无数个小伤口,而唐心颖不但没有将玻璃远离,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如不规则的图案似的小伤口。距离外场的房子已经很远了,秘境里丛林繁密,车灯像一条粗长的淡黄色柱子,直伸远方。唐心颖叫她停车。唐心颖很满意的看着她脖子上的杰作,笑着往她座位上一靠,暧昧的上下扫她一眼。“寇师傅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阿眉目视前方,表情笃定平淡。唐心颖叹口气,“我说女人呐,整天抛头露面的干什么?找个好男人,一起生活,一起玩乐,开开心心的多好,干嘛非要做那种刀口舔血的事呢?你看看,你现在跟寇师傅的生活就很好,神仙眷侣似的,在这远不见人的深山里,终老一生,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阿眉不为所动。唐心颖挑眉,“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东西在哪儿?”阿眉终于开口。“烧了。”唐心颖笑了笑,脸忽然一变,握起玻璃往她大腿狠狠一扎,阿眉闷哼一声,身子无助的发起抖来,她深深闭着眼,因为疼痛而咬紧牙关。唐心颖再问:“东西在哪儿?”阿眉侧头看她一眼,在唐心颖一瞬不瞬盯她的时候,她突然伸手在她脸上狠狠一抓,伸出的食指戳进唐心颖眼里。唐心颖一阵尖锐的尖叫,猛的一推,阿眉背面落地,原本就重伤的腿砸上地上的石头,再一次的深刻疼痛让她无法站起身来。她眼睁睁的看着唐心颖捂着一只眼步步朝她走来——许晨跟杨哥躲在草丛里,看着满身鲜血的唐心颖疯狂的握着手里的玻璃一次又一次的刺穿阿眉的身体。☆、兰迢递就这样站在门外等了很久,直到铎式第四次叫她撤离。“该走了,我们的定位被搜走了,我怕等会儿他们找到川横的根据地。”兰迢递的心一凉。这一刻,她才深刻的体会到兰英文两者无法兼顾的无奈。她妈与唐心颖同时消失,生死未卜……或许也不该这么说,应该是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可川横那里,有兰玲,有路清野还有清儿……她该是不顾死活的留在这儿找她妈,还是回去保护她们撤离?她想,兰英文当年或许也碰到了这样的困境,而最终,他选择牺牲她妈,让她永远死在那一年,而他永生怀着愧疚,继续在这条路走到生命尽头。这世界上,有比家人还重要的东西吗?兰迢递并没有给自己回答的机会便冲进雨里做了选择。答案太伤人,太伤自己,她选择不去回答。疯狂的唐心颖对阿眉行完凶,将她全身翻了一遍,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后,又对着她满身鲜血的尸体狠狠踹了几脚。最终,在外场追来的人的摩托声中,骂了一声就跑了。许晨完全吓傻了,手脚冰凉不停发抖,连跑都是靠杨哥拉着的。外场的人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阿眉时,一时之间都呆住了。横七竖八扫射在秘境森林里的灯光更显得她丝状惨烈恐怖。没有一个人开口。夜里的雨像是没长眼睛似的,闭着眼就落,一滴滴滴落进她痛苦而迷茫的眼里。她是睁着眼死的。寇卓赶来时,看到他最爱的阿眉就这样躺在那里,一颗心像被人活活撕开了无数片。他冲上去抱起她,对着天空痛苦的咆哮。骑着摩托车等在后面的人中有两人互看彼此一眼,突然拧大油门冲上去。寇卓惊怒回头,在两车朝他飞来之际,一脚勾起旁边的断树枝,大力一扫,其中一人从车上翻到而下,摩托车无人控制后撞上一旁的大树,后轮滚了几下就彻底停了。空气里顿时弥漫着浓浓的汽油味。另一个人趁此时机从寇卓后方飞去,手中的刀冲他后背一划,寇卓背部挨了一刀,他一阵抽搐后单膝跪在地上。他低头看了眼已经看不到他的阿眉的眼,脸上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的水一滴滴落在她白净的面庞上。她的身下积满了血水。其他人愣愣看着眼前的突变不知该做何反应,那人单枪匹马,怕杀不死寇卓,便冲后面的人喊:“杀了他以后咱们流可以重新推举出新的带头人,以后没人压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了,你们还等什么?”其他人在犹豫。见军心动摇,那人又继续煽风点火:“你们以为领头人的收益很少吗?我告诉你们,那个数目多到你们无法想象。”“我是欧尚哥派来的人,只要你们谁能杀了他,欧尚哥会跟集团申请,让那个人坐上寇卓的位置。”其他人听此纷纷冲上去,正欲对寇卓拳打脚踢,突然一阵爆炸声响起。欧尚的人幸好及时躲避才避免了被波及,等爆炸声休止,他走过去查看寇卓是否生还时,地上哪儿还有他跟那个女人的影子。他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幽暗的四周看了一眼,正要循着血迹继续追,电话响了。“怎么样?”那人想了会,说:“死了。”“把尸体带回来,给老板看。”“一场爆炸,尸骨无存。”欧尚轻呵一声,语气愉悦:“方正的人呢?”“也死了。”“那赶紧回来,去川横跟他们汇合。对了,之前让你们做的,把那些饲料挖起来堆在一起的事做了吗?”“做好了。”“一把火把房子烧光。”欧尚说。那人沉吟片刻,问:“剩余的那些人呢?”“你看着办吧,要留也行,不留也可以。”“我明白了。”回去的路上,兰迢递如身至梦中,这一次的行动中得到的信息量太大,她一下子有些无法接受。看着车窗外的一片漆黑,她已经想到了她妈的结局。她难过的闭上眼。他们并不知道回去的路,只是车灯里的前方只要不是悬崖峭壁,铎式就一路猛冲。货车的前轮爆胎了,车子前进的时候咕噜咕噜的响。铎式面色凝重,唯恐这破车开到一半就熄火。而兰迢递显然是没心思去担忧。绕出外场的一片丛林后是一堵两米多高的围墙,一开始铎式还担心围墙有机关,愣是在墙面边犹豫耽误了十几分钟才走。兰迢递也没劝解,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着铎式开着那破货车将墙面撞开一个大口子,而老破车终于寿终正寝,再也走不动了。兰迢递就跟铎式冒着夜里清凉的大雨一路走。走到差不多凌晨,两人才到了川横县的边界。兰迢递身心疲惫,浑身湿腻难受,一阵钻心刺骨的冷意时刻侵蚀她的理智。铎式的腿也已经冷得不知痛意,两人找了个隐蔽的树底休息一会儿,紧绷的神经突然间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觉得疲惫而慵懒,仿佛什么事都不想做了。天灰蒙蒙一片,大雨过后的清晨凉意更深了,兰迢递才坐了没到十分钟就连续打了三个喷嚏,这个动静让一直发愣的铎式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兰医生冷吗?”兰迢递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混沌,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跟她说话。“乡下就这天气,习惯了。”以前她还杀猪的时候,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也许是心冷才会显得这场雨淋得格外的寒意沁透心脾。“你先在这等会儿,我去看看人都散了没有。”铎式挣扎起身,兰迢递这才发现他伤口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走路的时候都是一拐一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