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繁星突然间隐藏了起来,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身前横卧的丘处机,胯下的白马,其他所有的一切,顷刻间都已变得那样的不真实,如入梦幻,如坠迷雾。
但这不是雾,只是云气。云气蒸腾而起,瞬息间笼罩了所有。只有一个声音在空间里回荡,“全真教本就是萧兄的大敌,怎么如今却反是回护有加?只要你将丘处机留在原地,你我两帮,暂时还不用翻脸。萧兄自可离去,风云会不敢阻拦。”
“风云会要退出长安,又或是要跟哪个帮会开战,我自然是管不了。不过这丘处机嘛,我却要留着自己处置!”双腿一夹,白马直冲了出去。此事根本已无可调和,我也不想再等他有什么回答,只交代了一句,纵马急驰。
云气直如霞蒸雾霭,随着白马急冲而瞬间浓密,茫茫朔风扑面而来,全身只在片刻之间已然湿透。忽然那云气在眼前分离出一道裂缝,犹如被天帝自上而下猛劈了一刀,裂缝中空空荡荡干爽洁净,连尘埃微粒都消失了干净,只有一只手掌。
这一只手掌突兀而显,又在刹那间膨胀开来,彷如巨灵神掌一般,迎面直击,竟不带一丝风声水汽,燥热而无息。尚在接近之中,已如站在了熔炉之旁,热浪滚滚而至。
逆横行的武功大有长进啊,上一次见他动手,他连凝聚云气尚还要些许时间,如今却已是动念而发,所引发的这动静威势,更是让人惊愕不已。
马在急冲,我感叹着,聚力一掌推出,迎上了这巨灵神掌。
掌起之时已有光现,而光芒愈加耀眼,连那云气也不可阻挡,四下里已如白昼,这一刻纤毫毕现。我看见了逆横行,还有他身旁一人,却是心下一沉。
只是轻扑一声,却有光芒爆闪,掌中一热,岩浆又一度喷涌而出,而光芒又闪。连着每一丝毫光之中,仿似也带着灼热,爆裂着炸开。
明暗之间,那一只手掌荡出飞落,带着逆横行本人也是爆退了开去。此时耳中才传来阵阵的爆裂炸击之声,犹如两堆火药的碰撞,每一丝内力都引爆了对方的内力,互相爆燃,拼力炸击。
这一股含着无比燥热的大力压身之下,我提着丘处机,忍着手掌阵阵炸击后的麻痹之感,飞落了马下。我只愿以身受,却不敢让那白马经受一压力,尤其是看见了那个人之后。
体内一股烦闷,却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岩浆略受压制,复又汹涌,随着一口闷气吐出,身心又再舒畅。白马已奔出,却在眨眼之间,有黄影从那空鞍之上一掠而过。
一脚蹬地急冲,倾力两步之后,白马方觉失了主人,速度略慢,正让我一跃又和那黄影闪身而过,落上了马鞍。
放下道士,轻喝一声驱马,双腿刚一夹。紧,心上竟也跟着骤然发紧。急转身单掌一竖,光柱闪出,连马尾也切去了一截。耳听得一声惊呼,黄影飞退,白马四蹄撒开,刨出一地烟尘,骤然增速,终于和那黄影拉开了距离。
那黄影决然是从未见过,只是那太监宫服,我记忆犹新,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它在我心里几乎就代表着速度,无与伦比的身法速度。
背后有怒骂叱喝,有马蹄奔腾,有刀剑闪烁,然而我始终只关心着那黄色宫服的太监。那太监冉冉追来,惨白的脸上,仍残留着三次扑空的懊恼和愠怒。脚下粗看时竟如纹丝不动一般,只是起伏的宫服,还有这始终未能再度拉开的距离,才能看出来这人的急速身法。
心头不由冷笑,亏得慕容雪还大言不惭,什么两帮绝无结盟联合之事。如今竟连彭连战身边的太监,都派了过来相助追杀。只怕当日那缓兵计中,还不知隐藏了什么盘算。
白马虽是骏逸,却终究已在洛阳和平山奔驰了一个来回,此时又继续驮着两人,只两刻钟后,速度已然渐慢。我叹息一声,又取了颗还丹服下,看着瓶中仅剩的七颗,又再回望那追来的太监,终于将马头一拉,斜斜窜向了洛阳。
只靠着马速,已不可能甩开了他们到达平山驿站了,但只要进了通城大邑,风云会追杀丘处机一事,就再也不可能隐瞒的住。届时哪怕是陷入了重围,丘处机终究丧命,也可让王重阳等大起疑心,打破这嫁祸之计。
连续两掌打出,激起了地上泥尘草屑飞溅,那太监借着马头转向之时几乎就要靠近了马尾,却又不得不避开掌风,再度保持了距离,反是让那明黄的宫服之上,溅上了黑斑。
太监惨白的脸上愈现阴狠:“贼!咱家要将你撕成了碎片!”
见他忍不住吐气话时,又拉远了些距离,我再度回头,“看你一把年纪,怎么反是要在宫里还听那三十三郎的调遣使唤?跑这荒野之地卖弄一把老骨头,心别步了黄大跟黄七的后尘啊。”
话音传出,果然使这太监爆叫连连,满嘴着狠话,却愈发的拉下了身位。
只是后方蹄声急促,逆横行终于驱使马匹也赶了上来,“他想去洛阳城!千万别让他进去,拦住了他!给六公公一匹好马!”
随着他话音,身后蹄声愈重,呼喝连连。而胯下白马此时呼吸急促,嘴边已挂上了白沫,四蹄奔腾起落愈发的艰难。已全靠着我双掌不停的挥舞劈击,这才让人不能近了马身。
洛阳城高大的城墙轮廓,已然现了身形,白马却哀鸣着一头撞在了地面。
提着道士一跃而出,尘土飞扬之中,几步急跨之后突然顿住。只因城门在望,我却终于被人群围拢了起来。
“我再最后一遍,只要你把丘处机放下,任你离去!”逆横行的话语,急促中已现了仓惶之意。
我仰头,尖啸回应。啸声滚滚未止,逆横行已在高呼,“杀了他们!快!”
刀剑扬起时,黄影已然扑至,云气又在聚拢。而呼喊杀声之中,啸声又起,却非止一声。那饱含清远悠扬之意的,正是幻烟公子;而和声震荡,密韵不休的,正是阎心缘;只有那厚实质朴,浑圆低沉的,却是花满楼。
四啸缠绕震荡,密密传扬,响彻了云霄,震慑了敌胆。
而白光乍起,连那远处城门上的铜钉都照耀着印出了个个人影,有杀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