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马德福见多识广,今天这场面也看得他心惊胆颤。皇帝身边的红人闹成这样,清官难断家务事儿啊。当真不知道他老人家该怎么处理。
皇帝倒是不急,又将底下这帮人看了一遍,然后冲一个粉衫女子道:“绣球,你既也在场,当时情况如何,你同朕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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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各人心里都有了想法。
这绣球和木槿她们一样,也是平日里侍候皇帝的,端茶送水准备衣物什么的,虽挤不进四大金刚里,也算是二等宫女里排头一位的。
木槿觉得那是自己人,肯定会向着她说话,一颗心立马放了下来。
可薄荷却不这么想。绣球这人她了解,也是个心大的。所谓宁为凤尾不为鸡头,她现在是二等里的头一份,可眼睛一直盯着一等里那四个位子呢。
从前是没机会,她们四个鲜少出错,她也就老老实实不动声色,整日里姐姐姐姐地叫得欢。
可现在皇帝把机会摆到她面前了,她岂能不抓住?扳倒木槿就能空出一个位子来,搞不好连扶桑也要被拉下马。到时候皇帝身边一缺人,她这个二等里的头一份岂不就高升了?
薄荷愈加觉得,今天是绝计保不住木槿了。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绣球眼见机会扔到面前哪能罢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全说了一遍。木槿是如何蛮不讲理没事儿找事儿,知薇是如何小心翼翼委曲求全,最后实在忍不住才奋力反击。一桩桩一件件,全经由她那绵软动听的声音说了出来。
木槿初时还得意洋洋,可越听越不对劲,到后来身子一软靠到了扶桑身上,不住地轻轻呢喃:“我完了,我真的完了。还连累了你。”
绣球这番话无疑给她定了死罪,自己人都不帮自己人,皇帝会怎么想。她还有什么翻盘,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了。
扶桑脾气柔顺,到了这会儿还念着往日的情分不住安慰她,可心里也明白,大势所趋难以挽回。
皇帝听完绣球的话,又挑了其他几个不相干的人问了,大致说的都跟绣球一样,并没有冤枉木槿。他心里已然明白,转而又去看知薇。
亏她想得出来,竟拿汤去浇人脑袋,这般豪放的性格,当真是沈万成养出来的女儿?
事情水落石出,皇帝也不再多问,只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不远处侍立的薄荷和冬青:“你们怎么说,此事朕该如何处置?”
这是在逼她们站队呢。是姐妹情深还是一心只忠于皇帝,旁的都不管呢?薄荷和冬青听到皇帝点她们的名,皆是心里一怔。
冬青还有点心软,正想跪下来给木槿求求情,旁边薄荷迅速扯了她一把,抢在前头开口道:“奴婢不敢擅自做主,此事但凭皇上处置。”
这是撇得干干净净的意思了。
底下跪着的木槿和扶桑皆是脸色一变,露出不置信的神情来。
平日里好成那样,恨不得穿一条裤子,有什么都是共同进退,四个人围得好似铁桶一般,叫旁人完全插不进手。
可现在一人有难竟是无人支援,眼睁睁瞧着木槿遭这灭顶之灾。
别说她们两个,连知薇也有点看不明白。她们不是一向交好吗,怎么大难临头各自飞,一点犹豫都没有?
皇帝的视线在薄荷身上打了个转儿,深沉地让人看不出里头的想法。待目光收回后,他便开口处置木槿:“朕知你今日心里不痛快,表面上看是针对别的宫女,其实是心里怨恨朕来着。”
木槿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皇上恕罪。”
“你将茶水泼朕身上,朕数落了你几句,你便心中有气,吃饭的时候故意找人麻烦。朕可曾冤枉你?”
木槿伏地扣头泪流满面,心里实在懊悔到了极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起那不能有的心思。原想着不小心拿茶水泼了皇帝,再给他擦一擦抹一抹,搞不好就顺势承宠了。
皇帝在外头一个嫔妃也不在身边,可总有那方面的需求。她长得不差又常年伴在君王身边,自认有那么一点情分上,搞不好当真可以心想事成。
没想到皇帝根本不接她的招儿,反倒怪她办事不利落,将她数落一顿,这才让她心里愈加不痛快,一时没控制住招惹了沈知薇,惹出这样的泼天大祸。
说来说去,都是让自己的贪心给害了啊。
木槿在心里叹息一声,把头抵在了船板上,再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