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压力也太大了……”温萝想了想,假装害怕道,“他这样的男子,天下该有多少女子喜欢,我可受不了。”
江夫人宠溺地看她一眼,似乎是默认了,然而再次开口时却有几分迟疑:“可是这其三……”
听她这语气,温萝突然眼前一亮,看来不是什么好话,有谱!
她立刻追问道:“其三怎么了?”
江夫人黛眉微蹙:“这人虽然贵为国公之子,其母更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阳兹公主,身份尊贵,丰神俊朗。但本人却整日不务正业,醉心于花花草草,酷爱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在我看来并非良配。”
这每个词听来都让温萝觉得无比亲切,不务正业可不就是墨修然的代名词吗。她脸上的笑意真了不少,眼见江夫人手中的小木马已经几乎成形,她伸手一拨,木马在桌上前后摇摆起来:“我就喜欢不务正业,附庸风雅的那种人!”
江夫人手上动作一顿,垂眸将木马有些粗糙的边角又磨平了些,淡淡道:“几天后国公府有一场曲水流觞的游春宴,如果你当真感兴趣,倒是可以去凑凑热闹。”说罢,将手中精巧可爱的木马塞到温萝怀中,微微笑着转移了话题:“怎么样?”
温萝伸手摸了摸木马背部圆润的弧度,真心道:“真可爱!”
江夫人脸上显出怀念的神色,她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声音轻柔:“你小时候,每次碰到父亲离家总是千万般不愿,只有他为你亲手刻好木马你才肯罢休。后来……你父亲几年都难以回家,逢年过节你总是止不住哭闹。我没办法,只好学着你父亲的手艺为你刻木马,哄你开心,也不知受了多少伤……”她眸光柔和,如一汪温柔的泉水般将温萝包围,“你倒是挺让人省心,每次一见到木马就立刻止住了哭,破涕为笑起来。”
温萝沉默,江夫人言语中是即使是她也难以忽视的浓郁情感,她下意识地拨着案上雕工精巧的小木马,看着它圆滚滚的身子在案上一前一后地摇着,十分可爱。
江夫人似乎自知失言,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高贵的笑容。她拍了拍温萝的手背,红唇上扬:“时候不早了,早些回房休息吧。这小木马你要是喜欢,明天娘就为你请来上好的师傅为它绘上你喜欢的釉色,这样你就可以将它摆在床头日夜相伴了。”
温萝点点头,心中思绪纷乱,最后飘飘荡荡定格在了江夫人提到的游春宴上。
……
曲水流觞本是古时上巳节祛灾祈福的传统风俗,而作为为宴饮游戏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创立江夏名迹奚辞水榭的蔺行秋所举办的“曲水之宴”。许多文人雅士都会选择在艳阳高照,春风微徐的一天追寻蔺先生的足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趁着春暖花开,溪流潺潺,约上好友一同在溪边饮酒赋诗。
曲水流觞的规则并不复杂,参与者按主客、长幼依次落座于水边,主人从上游将酒觞放入水中,让它顺流漂去,停在谁面前,他就要将酒一饮而尽,再吟诗作赋一首,整个过程都带着几分悠然自得的清雅。
后来为了简化流程,让更多人可以方便快捷地享受这种乐趣,皇家贵族出资修建起园林,将曲水流觞安置其中,虽然少了些浑然天成的野趣,但环境更加精心雅致,亦是别有风情。
凉国公沈时华平日很少在宴会露面,行事作风颇为神秘朴素,妻子阳兹公主却截然不同,时不时就要约着姐妹小聚。然而考虑到沈时华不喜府中太过嘈杂繁乱,大多时候还是在其他夫人府中聚会。
沈时华与阳兹公主感情甚好,十分恩爱。成婚数十载,后院里依旧只有公主一人,而阳兹公主生产沈听澜时身体受亏,几个月都卧床不起,从此以后沈时华就歇了心思,至今只有一子,倒也乐得自在。
沈听澜却并没能按着父母对他的期望茁壮成长,十三岁就故意打了学堂的师尊,顺理成章地被开除了学籍,安心在府中养花养草。为了逃避习武,他甚至故意爬上树假装失足跌落,摔断了腿,在榻上一边抱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一边躺了几个月。自此,沈时华与阳兹公主终于放弃教育他成才,索性放任自流了。
却没想到,没了父母亲的约束,十五岁时的沈听澜反倒“叛逆”了起来,突然对诗词歌赋又生起了兴趣。但这个时候,他不学无术的名声已经深入人心,同龄的学霸们都不爱带他玩。不过沈听澜也有自己的主意,仗着阳兹公主与凉国公之子的身份,招了不少文人雅士做门客,几年来竟真的学了几分风雅,十分自得于自己作出的口水诗。
沈听澜样貌继承了母亲的艳丽精致和父亲的清隽挺拔,与云知白和王言卿一样,也是城中有名的美男子。但他却似乎对女人不太感兴趣,性格孤傲,如今年纪已及弱冠,身旁却一个异性都没有,整天和一群公子哥厮混在一起。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转了性子,不仅说服了沈时华在府中办游春宴,还张口广邀各家名门贵女前来。
难不成是突然开了窍?
一时间满城流言四起。
……
到了游春宴那天,凉国公府外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尽管沈听澜无心朝政,风流不羁,但架不住他出身名门,身份尊贵,城中叫得上名号的贵女几乎来了个遍。温萝在应画的搀扶下轻盈跳下马车,季白早已在马车旁等待,见她们站稳,才脸色紧绷地退后两步,微微落后于温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