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山直树:在这方面我没有多少话语权啦,毕竟我是梦野久作嘛哈哈哈……文学首先出自人,但必须要超出人,可是到头来,文学所追求的极致,恰恰便是人。一开始北极星先生这么说的时候大家都无法理解——如果说话的人不是北极星先生,那么我们要么以为有人哗众取宠,要么就二话不说提笔反驳了。
佐藤康一:现在的关键就在于,喜欢坑文的北极星坑得最残忍的一篇文就是既没有书名也没有大纲,别说草稿,连一个想法都不曾说出来的’书‘。
杉山直树:坂口安吾和太宰治是相信这本书的存在的,芥川龙之介和织田作之助,还有森鸥外等人则更多的是出于尊敬和礼貌,费奥多尔就全然地嗤之以鼻了。
佐藤康一:坂口安吾我倒多少能理解,在某种意义上他和北极星是同样的脆弱和理想,但是太宰治也相信?
杉山直树:太宰治才是最相信的人,《平庸的夫妇》,写出这种作品的人不可能相信有美好的婚姻,经常拉人殉情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世界上存在着真正的爱情——他的粉丝都是这么想的吧。但是并不是这样的。最相信的人就是太宰治,信得最长久的人还是太宰治。除了太宰治以外不可能有别人。这就是太宰治。不当太宰治就什么都别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北极星先生的批语就概括了他的整个人生。
佐藤康一:是……因为相信,所以才能正确地创作出极端相反的作品吗?
杉山直树:唔……不是这样的。太宰治确切无疑地相信着北极星先生没有写出的那本书会是北极星梦想的终点,是文学之路上的一个终点站。与此同时,他坚定不移地相信终点之后只是虚无。所有的美好结束后都是痛苦或者虚无。所有的美好都会结束。
佐藤康一:北极星说宇智波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杉山直树:太宰治说最美好的存在也会死亡,无论是在她之前死还是在她之后死,抑或是同时死去,总之都会死,都会消失,都会丧失原本的意义。
佐藤康一:虽然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是无意义的争论,但对于太宰治而言反而是最大的意义,如果不认可他的意义观就没办法和他辩论,更遑论打败他。
杉山直树:北极星先生做到了。
佐藤康一:什么?!
杉山直树:虽然谁都不知道过程如何,但是结果就是北极星做到了,她用我们都不知道的方法或者理论说服了或者战胜了太宰治的那套观念,让他退一步承认,无论如何,或许那对夫妇会是例外。
佐藤康一:……可恶,我真地好想学招魂啊!北极星给出了那么多答案,偏偏在最关键的事上连问题是否存在都要她的读者自己去探索。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她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杉山直树:如果不爱的话,就不会写了。北极星先生毫无疑问是爱着人类的。只是这爱并不是单调的或一成不变的。甚至可以说,只是爱,对于她而言甚至是不够的。
佐藤康一:嗯?
杉山直树:总是渴望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总是奢求已经得到的东西,总是把目光放在自己之外的东西上,对着爱的深渊苦苦哀求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到丝毫的回馈?爱之深爱之切,爱得满怀希望爱得充满绝望,故而有时候爱反倒显得像是恨,提问反倒显得像是拷打,连答案都显得像是高高在上的讽笑。
可是只有一点是必须要明晰的:
那高高在上的讽笑,是由扎根于爱的万丈深渊之底的文学之星历经千辛万苦后才凝结成的,星光一般脆弱又渺小的结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