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习惯这种步调的赛程安排,同样充满了不确定性,而且中间要做的工作也跟在俱乐部大不一样——她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到处观察球员上和思考打法上,但这也正好给了她很多沉淀下来、把思路理顺的时间。
陆灵下了床,走向淋浴间。
她穿着浴袍吃早午餐的时候给派崔克发了条信息,他马上打电话过来了。他们随意调着情,开着玩笑。
快挂电话时,派崔克突然问,“你准备给尼古拉斯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感谢的信息吗?还有,问候一下他祖母的情况?”
陆灵正在给吐司抹黄油,听到这,手里的动作停了停。她盯着被她用刀面熨平的黄油,缓缓道:“我刚才也在想这个,我是说我应该那么干,出于礼貌。”
“问题是什么,缇娜?”他显然听出了她的犹豫。
“你知道问题是什么……我和他的关系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同行关系,甚至不是简单的前任男女朋友的关系。”她叹了口气,放下刀,拿起吐司,在咬第一口之前,她问他,“怎么了,派特?”
“……他在视频里说的话很大度,虽然有几句我不太喜欢……而且,他确实给过你一些帮助。我只是不希望你觉得我是个不讲理的小气的男人。”
“我再想想。”陆灵说。他们又说了几句别的,挂了电话。
当她吃完那个吐司,她拨出了电话。
两声过后,尼克接了。
六分钟过后,他们结束了谈话。
佩妮去世了,就在她打电话过去之前的一个小时。
那天晚上,陆灵躺在派崔克怀里问他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了。派崔克说他怎么可能知道,只是听子翔说尼古拉斯的祖母情况非常不好。
“子翔还说他跟他的祖母关系很亲密,我想起那年你在马德里见过他的家庭,应该也见过他的祖母,我觉得你肯定还是关心这件事的。不过,会不会你打电话过去的时间不太好?”
黑暗里,陆灵摇摇头,“他没有那么说。”
“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我爸爸去世的时候……”
“那时他是陪在你身边的那个。”
她能听出来他的矛盾情绪,嫉妒与遗憾皆有,但他大概也认为他不该把重点放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上,且在这个时刻,也有点显得没有同理心。
陆灵贴着男人的胸口,闭上了眼,“不聊这些了,尼克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一个过程。”
只是需要一个过程。
2021年11月,萨里郡,科巴姆训练基地。
夜色已深,深秋的冷雨时断时续。十七岁的文森特-杰罗姆一个肩膀上挎着巨大的运动包,另一只手上拿着一瓶运动饮料。身体已经凉下来了,冰冷的空气让他抖了一下,他于是将蓝色的运动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拉了一点。他微卷的短发还带着水珠。
他耳朵里插着耳机,但听的不是音乐。电台里,正在播报着今天的足球新闻。
“就在刚才,英格兰国家队已经结束了世预赛的全部十场比赛,十场全胜!击败立陶宛和爱沙尼亚之后,克里斯汀-陆的三狮军团拿到了完美的纪录……”
“……但人们对于一年之后,在卡塔尔的国家队大名单,还有着很多的不确定。从这两场比赛看,陆依然是在考察新人,她表现出了对年轻球员一如既往的关注。一年之后,谁能拿到去卡塔尔的机票呢?”
噢,还有一年。文森特想。整整一年之后,冬天进行的世界杯。他所熟悉,也很有好感的科尔森先生,也将会跟大名鼎鼎的克里斯汀-陆一起去。
文森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色训练外套。目光落在了蓝色的狮子上。切尔西近些年是出产青年才俊的重要俱乐部。不过他想,一年后自己应该会在家看电视。
尽管一线队主教练迭戈-西蒙尼曾经来看过自己的比赛,但是很显然,自己还在踢u23比赛呢——尽管他已经是跳级了,但他依然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又尽管,自己已经六尺一寸了。
他又想到刚才的u23比赛。该死,他不习惯想这么多东西,可能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件?
比赛结束后,大家回到更衣室里,他听到走廊里,米德尔斯堡u23的一个球员说,“那个猴子后卫真难搞……”
他马上冲了过去。他先盯着那个家伙的眼睛,以确定对方说的就是自己。他记得那是对手的前锋,跟自己对抗了一整场。大概二十一岁或者二十二岁,比他年龄大,也比他高。
但文森特一头狠狠撞了过去。
文森特不喜欢说话。对方一个趔趄之后,文森特又迅速地再撞了一头,对方张着嘴巴倒地。身后,是队友们一涌而出将他拽走。对手的球员也快速拽走了惹事的人。
这不是一件好事。但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记得好几年前,在地区的少年比赛里,他被场边的某个观众种族羞辱时,他哭了。他现在不会再哭了。
风真大。文森特缩了一下。
电台主持人的声音很聒噪。
“其他英超球队的国脚们也即将返回各自的俱乐部,这个国际比赛周中,伤病不少,运气最差的是切尔西——他们有四名球员受伤,其中主力中卫卢卡斯-埃尔南德斯以及莱昂-奥利维拉分别在法国和巴西国家队受伤,其中奥利维拉的伤势还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