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芝山定在当地没反应过来,倒是黄织秋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迎去沈稼轩道:“老爷,今个真是黄道吉日,您能来我的房里,我请顾先生来是打算找个木匠想把屋子里的家具修理修理,缺胳膊断腿的不受使,也花不了几个钱,都是从我的月钱里出,您既然来了就给拿个主意。”
沈稼轩瞥了眼顾芝山,见他白衬衣的一角耷拉在裤腰外,表情讷讷眼神飘忽,不禁想起刚刚母亲说的话,后院不能闲,闲着要出大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道:“这样的事你和顾先生商量着办吧,不用请示我,我有其他事找你。”
顾芝山听了急忙告辞,逃也似的走了。
黄织秋表面平静心里还是有些怕,是想起冯婆子说的老太太要儿子休妻的事,沈稼轩从未来过自己房里,今个大驾光临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急忙赔笑道:“老爷稍坐,我去给你沏茶。”
沈稼轩坐也不坐,拦住她道:“免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嫁进沈家这么长时间,独守空房算我对不住你,假如你想离开,我会给你一笔钱安身立命。”
“我不走!”黄织秋脱口喊着,继而还噗通跪在沈稼轩面前,接着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老爷不喜欢我是我做的不够好,但我不走,我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
她之所以不走并非是对沈稼轩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觉得他给自己安身立命的钱不会太多,够自己活一年还是两年而已,她不想走的原因还有,如今是乱世,听说外面打的热闹,兵荒马乱的她能去哪里,没有沈家这棵大树倚靠,她不是被胡子抢了就得被乱民打死。
沈稼轩目光直视,也没有俯身去搀扶她,任由她跪着,脸上真是一丝表情也无:“话我已经说了,你不走,留在沈家就是我沈稼轩的女人,若是做出什么有失妇德之事,我能饶恕你老太太都不能,你自己掂量吧。”
撂下这一句他就转身离去,黄织秋坐在地上呆呆的想,冯婆子和顾芝山的话都没错,老太太大概察觉到了自己和顾芝山的奸情,沈稼轩这是来下通牒的,她在考虑,究竟是该收敛还是该尽快的怀上孩子?至少有一件事是迫在眉睫的,那就是把沈老太太的注意力转移出去,无论是洛醺还是李香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遇到自己算她们倒霉。
沈稼轩从她这里出去又来李香韵房里说了同样的话,得到和黄织秋大同小异的回答,附近闹胡子,外面闹战争,金水湾暂时算是世外桃源了,李香韵当然不能走,每每她回娘家,左邻右舍听说她是金水湾沈家的奶奶,哪个不羡慕,所以她必须死死抓住沈稼轩二奶奶这个名号不放,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走出去还是高高在上。
沈稼轩通知完毕再次出来,葛玉秀那里就不必去了,她算是寄居在沈家,亲戚里道的也不好赶走,想着几天没有见到儿子了,就往周静雅的房里而来,反正顺路。
行至周静雅这片院子的附近却发现皓暄从里面溜了出来,边走边掂着手里的几个大洋,得意的笑着,然后腾腾跑了。
沈稼轩有些好奇,儿子以前只知道读书识字,从来不对钱感兴趣,今个的举动有些反常,他放弃去周静雅房里的打算,跟踪皓暄而去,不出所料,皓暄真的来到洛醺的房里,如此他就明白了,皓暄从周静雅那里弄钱当然是洛醺授意。
他猜的没错,洛醺随着他从盘龙山回来后,第一时间去看了老杜和麦子,他们两个的伤都得到郎中的及时医治,却不知道孙猴子的伤好了没有,想去探望手里没有钱,所以就指使皓暄去弄。
见皓暄兴冲冲地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包糕点,摊开手掌把那两块大洋给她看:“醺姐姐,小生不辱使命。”
洛醺欢喜的接过大洋道:“少给我咬文嚼字,酸不酸,走,我们去看孙猴子。”
两个人手挽手的走了出来,沈稼轩赶紧躲在一簇花树旁,午后的阳光炽烈,洛醺穿着白竹布的衣裙,皓暄穿着淡紫的长衫,一明一暗一大一小,在他看来却美的无与伦比,这是两个他最疼爱的人,没有喊,笑意融融的目送她们两个离去。
洛醺和皓暄来到孙猴子的住处,就在村子西头那片杨树林旁边,破旧的两间土坯房摇摇欲坠的样子,房顶上长满了荒草,稀稀疏疏的几个篱笆栅子,连院门都没有,打眼一看洛醺才深切领悟到了什么叫穷人。
她喊了几声孙猴子,没人回答,来到房门处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反应,倒是皓暄聪明,来到窗户前喊了嗓子:“孙猴子!”
“娘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就听噗通噗通跳地之声,听上去很是慌乱,半天房门才打开,孙猴子拄着一根疙疙瘩瘩的破棍子杵在那里,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见是洛醺惊骇又惊喜:“少奶奶,你怎么来了?”
洛醺看着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如此惨状,内疚道:“我来看看你,你的伤有没有请过郎中?”
孙猴子嘻嘻笑着:“大老爷们,受点皮肉之苦不算什么,还劳烦少奶奶你来看我,真是过意不去。”
洛醺把手里的糕点递给他道:“把我堵在门口干嘛,不请我进去坐。”
孙猴子接过糕点咽了口唾沫,因为伤痛,一直没有好好的吃口饭,闻着香甜的糕点肚子条件反射的咕咕叫,难为情道:“您还是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