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幼舒点点她的小鼻尖,嗔怪道:&ldo;说了外面风大,让你在房里,怎么又不听话?&rdo;
孟幼琳心虚地偏了偏头,白净温软的面颊便蹭到了孟幼舒的手上,她红着小脸,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道:&ldo;阿舒,我们进去吧。&rdo;
&ldo;又是阿舒,说了要叫姐姐。&rdo;不知说了多少回了,孟幼舒其实也没觉得她说了阿琳就会改,顺势牵起她的手,欲引着她往里走。孟幼琳却不动,踮起脚来:&ldo;要阿舒抱。&rdo;
孟幼舒纵容地笑道:&ldo;你都十二了,我哪里还抱得动。&rdo;说是这样说,下一刻,她便弯身,将孟幼琳打横抱起。孟幼琳下意识地便伸手环住了她的脖颈。
&ldo;唔,今日已晚,明日散朝后,我要去见一见陛下。&rdo;孟幼舒一面走,一面随意地说道,《礼训》的进度,要随时呈禀。
孟幼琳侧耳听着,她的眼前是一片永恒的黑暗,唯一能让她感觉到光明,感觉到温暖的便是这紧紧抱着她的人。听到孟幼舒又要去见陛下,她嘟嘟小嘴,伐开心:&ldo;又要见她,你总去见她。见她比见我还多。&rdo;
孟幼舒不禁好笑:&ldo;这有什么好比的。&rdo;
孟幼琳伸出手指,戳了戳她光滑精致的锁骨,道:&ldo;放我下来。&rdo;
&ldo;干嘛?&rdo;
&ldo;我要自己走。&rdo;
孟幼舒无奈,怎么老是想一出是一出,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四周无门栏台阶,事实上,整个淮安君府都甚少有门栏台阶这样起伏的东西。一旁的婢女十分有眼见的递上一根打磨的分外光滑的玉竹竿,淮安君接过,放到孟幼琳的手中,柔声提醒她:&ldo;你仔细一点。&rdo;
孟幼琳接过竹竿,点了点前方,偏过头来,没好气道:&ldo;不是还有你么?我怕什么?&rdo;
这气鼓鼓的小模样,孟幼舒闷声一笑,好脾气地牵起她的另一只手,乖乖地道:&ldo;是啊是啊,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rdo;
☆、第十四章
见过裴谌之后,暮笙心情就很复杂。这复杂来源两处,一是自复生以后便扎根在她心中的复仇,二是陛下。
前者直接因后者而变得与她毫不相干,后者因前者而让她满心触动。
上一世因急迫地想要避开与陛下相关的所有事情,便甚少细想一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蕴含深意的细节。
譬如,那一年,陛下为人刺杀,恰巧被她所救。陛下醒来之时,她迷蒙未消的眼眸中充斥着沉厚的警惕与戒备,然而,当她表明自己的身份,陛下立即就变得轻松,袒露身份不说,乃至还能忍着伤口的痛意与她调笑。
当时,她不曾细想,现在回忆起来,分明是她的身份让陛下放心。看似与哪个皇子都无关联,中正不偏的安国公实则早已投入五殿下的阵营。
四位皇子争得头破血流之时,陛下坚默地隐在人后,拉拢了一个宰首,拉拢了一个平林郡王世女,通过宰首,她手中便握了王朝一半的权力,通过平林郡王世女,她又拉拢了数名宗亲。
待她终于得登大宝,君临天下,自然便要向当初支持她的拥簇回以谢意。她另立平林郡王世女为淮安君,位同亲王。让安国公继续为宰首,施以信任与权柄。
安国公拜相多年,门人无数,根基深固,又兼那时陛下初登基,必然是不如安国公积威已久,这信任与权柄,也由不得她不给。就是这样艰难的时局,她得知裴昭被害,必然暴怒,几方调查之下,发掘出隐在背后的凶手,如何肯善罢甘休。
暮笙合上眼,几乎能重现那时陛下如烈火般焚烧的愤怒与无能为力的悲哀。她只能忍,就像当年,她忍了那四个庶出的兄长十几年,等待时机,最后一击毙命。
现在,陛下登基已有三年,新君即位最易动荡的三年平稳的度过,她怎么还会继续忍下去。从裴谌所言,也可看出,他们正有条不紊地布局收网。
陛下把她要做的事都做了,让她接下去做什么!
暮笙无奈扶额。她从没有将向安国公报复作为生存下去的支柱。失而复得的生命来之不易。她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的,但复仇,的确是她复生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
第一件要做的事,才开始做,就被陛下接手了,暮笙觉得很空落落,又很迷茫,更多的是,她发觉自己已没办法直视陛下了。
没办法直视也不能推脱面圣。
又是请平安脉的时候。
暮笙侯在含风殿外。
她来得有些早了,陛下还在紫宸殿上朝。
建章宫千门万户,周回二十余里,宏大无上。中有凤阙、紫宸、含风、麒麟、承明、武台、钩戈、宣室等殿,又有楼阁无数,亭榭遍布。皇帝在紫宸殿上早朝,于含风殿处理政务,日常居所却在稍远处的宣室。建章宫以香木为栋,杏木作梁,门扉雕繁复花纹,饰以金箔,门面嵌玉,窗为青色,殿阶为红,分为三道,中间铺汉白之玉,雕龙凤,为御道。
暮笙站在檐下,殿宇轩敞,宫廊宽阔,清晨的阳光暖融融的,在她脚下洒下淡淡的碎金。她有些忐忑,不时地望向御道的尽头。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陛下的玉辇终于出现在眼帘之中。暮笙发觉自己竟有些紧张,她吸了吸气,平复了一下波动的心绪,等着陛下向她靠近。
玉辇走近,暮笙弯下身:&ldo;拜见陛下。&rdo;
玉辇稳稳地停下。孟脩祎迈下来,在暮笙的面前稍稍停顿,随口道:&ldo;免礼。&rdo;她说罢,自往前去,并不再多看暮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