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扶着薛氏上床躺下,薛氏慢慢地吐出胸间的一口郁气,沙哑着嗓子对宝钗说:“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我这里没事。”
宝钗犹豫,脚下不肯动,看薛氏这样子,若不好好开导没准会悲伤成疾啊。
香菱轻推宝钗:“姑娘快回去歇着,太太这里有我呢。”又指使莺儿,“扶姑娘回去,洗漱后再打盆水好好烫烫脚。”
先前还不觉得,香菱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们三个人竟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倒也罢了,从小命苦,长大后进了薛家做小妾,不是伺候少爷就是别的主子,她是累惯了的,走点路不算什么,只可怜太太和姑娘,出入坐惯了轿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份辛苦,没看见太太都累得不像个样子了么?姑娘一定也累坏了。
“辛苦嫂子,那我先过去了。”宝钗被莺儿拉着走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莺儿动作麻利,先端来一盆洗脸水,伺候宝钗洗过脸,又重换一盆滚烫的水泡脚。
宝钗这具身体是真正的身娇肉贵,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脚底都肿了,十根脚趾头肉眼可见的胖大了一圈。
莺儿看得眼酸,眼泪一滴滴落在水里,她垂着头,一下一下地给宝钗揉脚,嘴里怜惜道:“姑娘是走着回来的么?怎么不叫顶轿子,也花不了几个钱。”
只要不追求享受,叫上一顶最普通的小轿,从外城到内城不过十几个铜板的车资,姑娘现在又不是不能挣钱,何苦受这个罪呢?
“我还算好的,至少嗓子没哑。你哭了?”宝钗弯下腰,好笑地看着她。
“姑娘的脚都成这样了,还不许我难受一下?”莺儿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她从小就伺候宝钗,宝钗身上若是破了块皮,比自己受伤还难受,这是一种深刻入骨髓的主仆情谊。
“知道你心疼我,多谢多谢。”宝钗笑笑,随手拿起摆在桌面上的未完工的荷包,翻看摆弄着。
莺儿劝她:“这么累,先歇会儿,明天再做吧?”
“我只是脚疼,又不是手疼。”宝钗摇摇头,“早些完工,早些接下一单。”压力那么大,想歇一歇是不可能的。
“都是我没用,不能帮姑娘分忧。”莺儿有些丧气地说。
也是奇怪,除了宝钗亲自在外头摆摊那日接到了李二姑娘的活之外,莺儿这些天在外边能卖出去的全是最普通的络子,十几文一条那种,像李府那样的大单再也没遇到过。
“这哪能怪你,后门位置太冷清,这条巷子里有消费水平的大概只有李家。”宝钗一点也不意外,反过来安慰莺儿。
第39章第39章
宝钗只喝了杯茶又开始动手编络子,倒是薛氏在床上躺了半天,就连午饭也是香菱端来喂她的。
一直到晚饭前,薛氏感觉身子好一点了才起来,把自己收拾整齐就去陪宋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回屋和香菱做针线活儿。
毕竟老太太送了好几匹料子,不做成衣裳实在太可惜了,反正又不能拿出去卖钱,那就只能穿在身上让宋老太太看了也欢喜。
她和香菱商量了好几种赚钱的法子,好替薛蟠存到一笔救命银子,真正实施起来才发现非常难。
她们首先想到的,便是宝钗编的络子,可是复杂的花样款式她们完全学不来,就连手巧的莺儿都摸不着头脑,更何况她们。
再者,普通的络子又不好卖,莺儿自己编的还剩了七八条没销出去,再做也只能积压在那里。
除此之外,便只有接些针线活儿来做了,问题是从哪里接呢?
不好意思惊动宋老太太,香菱便拿着一钱银子去求厨房的李大娘,还是底层人民生活的路子更广,李大娘坚决不肯收谢礼,回头就从柳大娘那里要了两样活儿给她们——做衣裳和绣帕子。
薛氏缝衣服,香菱则绣帕子,虽然收入微薄,总好过一文钱也无。渐渐地,两人倒把探监的悲伤给去了,日子也变得有盼头起来。
……
朱幽在戏园子流连了两三日,玩腻了新来的小旦倌,又怀念起宝钗来。
正是没吃到嘴的永远都是最好吃的,色欲熏心的时候,连争储这样的大事也可以暂时抛之脑后。
下人已经将消息打探清楚了,薛家人如今正借住在贾雨村家里。
贾雨村做为一个过气的京兆尹,朱幽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正要吩咐人直接上门去抢,紧要时候,秦与川又冒出来苦劝了。
秦与川说:“历朝历代的京兆尹,最终的结局要么被杀,要么被贬,他虽然丢了官身,到底性命还在,这说明皇上心里头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的怜惜的。俗语说,烂船也有三斤钉,就连秦桧也有三两个至交好友,大皇子您如今势头大好,正该是低调行事的时候,免得被那边的人抓到把柄。”
那边的人,自然指的是一向与大皇子争抢圣心的二皇子朱溶。
朱幽沉默不语,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一个入眼的美人,他反驳道:“他是谁?本皇子又是谁?他有三两个至交好友,本皇子还有皇上作主呢!难道还该怕他?惹毛了干脆告他一个窝藏犯人的罪名。”
“大皇子息怒,哪里来的犯人?当初可是大皇子您说的那妇人只是一个下人,与荣国府并不相干。”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