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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玉的双眼猛睁大,呼吸也突然急促起来。他猛地爆发出一阵咳嗽,“老臣哪里得罪了七阿哥么?”
“哪会?张师傅对永琮尽心竭力,永琮很是感激。”胤禩伸手替他正了正背后引枕,关切道,“张师傅身体欠安,可不能心急啊?”
然后胤禩又转着扳指淡淡笑道,“放在一年前,爷都不敢如此动作。可现在却是不同。衡臣你没就快时间了,没有时间自然难免心急。”
胤禩语重心长的感慨,“而心急自然就会出错。”
张廷玉的双眼越睁越大,九岁的七阿哥正在他眼前用时而成熟淡然时而亲切感念的表情诉说着这样剜心的话,张廷玉是惊在眼里骇在心头!
智多而近妖?不,不对!这更像是宦海沉浮而磨砺出来的修罗假面!
张廷玉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猛地一把攥住胤禩手腕,“你……究竟是谁?”
胤禩缓缓将张廷玉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张师傅怎么糊涂了?我还能是谁啊?”
然后,胤禩却笑着俯身贴在张廷玉耳边低声道,“衡臣,圣祖在等着你呢,你还不去请罪么?”
张廷玉身体一颤,为了迎合先帝他改了圣祖实录,这是他一生的心病!七阿哥怎么会知道?不,这人不是七阿哥!他是谁?
张廷玉苍白的脸色渐渐不正常的酡红起来,他艰难的喘息道,“张家在汉臣中这样好的助力你都不要,自毁臂膀何其愚也!”
胤禩抚掌一笑,“张师傅说的是,张家的荣宠在汉臣中可是头一份。”
胤禩起身坐在了张廷玉床边,低声笑道,“可惜就是荣宠太过了。元后嫡子怎能这样势大啊?否则第一个看七阿哥不顺眼的,又是谁呢?”
“衡臣,圣祖快等不及了,你还不去么?”
张廷玉只觉得脖颈后不停的冒凉气,似乎圣祖就站在他眼前怒斥他!他的身体颤抖起来,脸色开始变成不正常的死灰。
胤禩看着他越发艰难的喘息,抬手按在他手腕上感受着越来越微弱的脉搏。然后,他缓缓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容,声音柔和却杀机四溢,道,“衡臣,张相,爷的皇父在等你,爷的兄弟们都在等你,你还不去?”
张廷玉忽地瞪大眼,说不出是惧还是怕,他低哑的嘶声道,“八……”然后,他的下一个字就永远哽在了喉咙里,他最后入眼的就是胤禩冷冷的笑容。
胤禩感觉到那脉搏停了下去,他猛地喊道,“快传太医!张师傅昏过去了!”
富察明瑞冲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七阿哥焦急又关切的脸色。
太医很快就来了,然而张廷玉终究还是没有再醒过来。出了张府,胤禩的脸色一路沉着,富察明瑞只当七阿哥担忧启蒙恩师,也不敢开口催他回宫。
胤禩转了转扳指,忽地道,“你们随爷走走。爷心情不好,晚一点再回去。”
转来转去就转到了西直门内大街,胤禩远远的看着恂郡王府门口的两只石狮子,终究是不敢走过去。
富察明瑞见自己嫡亲表弟七阿哥直直的盯着恂郡王府,实在是有些心焦。这十四王爷可是先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前朝的事情都摆在那儿好不好?这里哪能靠近啊?
于是,富察明瑞小心的劝道,“主子,您心情不好不如去琉璃厂瞧瞧?”
胤禩缓缓吐出一口气,无所谓的点头道,“走吧。”
在琉璃厂大街上丝毫找不到几十年时光的变迁,这里依旧是“京都雅游之所”。全国各地的会馆都建在附近。槐荫山房,松竹斋依旧是当年那样子。
胤禩随意的挑了几件小玩意准备带回宫去。即使是换了一茬人,出不得宫禁的娘娘们依旧喜欢这些新奇玩意。
皇太后那里不能忘记,皇帝那里更要时刻记得表孝心。而四格格正是好机会拉拢,谁让纯贵妃只盯着儿子的前途了?还有延禧宫,令嫔借着富察皇后的东风爬了那么久,他也该收利息了!至于继皇后,永远也不会利益一致的人更不能掉以轻心。
胤禩慢悠悠的打着折扇,吩咐着侍卫们捧着他挑好的东西,进了一旁的老字号茶楼。
张廷玉的府邸里乱作一团,自然没人注意二门外的一个下人消失了那么一会儿。
户部尚书阿里衮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的长随找了个空子就凑过来耳语了几句。然后正在读书的钮祜禄家嫡长子丰升额就得到了他阿玛百忙之中特地交代过来的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