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在南郊兴建污水处理厂的规划正式发布。
这个决策直接将锦科地产和它背后的宏程地产推入了绝境。当初孙自言买下这块地,是把它当成生金蛋的母鸡来对待的,结果锦园别墅项目全砸了不说,现在连地价都在缩水。宏程的资金周转本来就紧张,现在消息一出,资金链断裂已是肉眼可见的未来。
孙自南满意地关掉了新闻网页,给那家生物公司的老总发微信表示感谢,又回了一下孙珞的消息,终于等到了王秘书姗姗来迟的电话。
“孙总,”王添客客气气地说,“董事长请您今晚回家吃饭。”
要说这些人里,数王添最为乖觉,从前见面一口一个小少爷,现在孙自言出事了,他倒第一时间改称“孙总”了。难怪最后他能成为孙英的心腹,这个察言观色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孙自南暗自嗤笑,嘴上却装无辜,说:“好啊,我一定准时到。”
他给唐楷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晚上要回老宅吃饭,让他不用等,自己去食堂凑活一顿。
唐楷还在实验室里没出来,孙自南没有等到他的回信,下楼开车走了。
仍是平金湖畔的豪华宅邸,上回孙自南来看它格外不顺眼,今天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也可能是他终于决定要从这个地方彻底脱离,此时此刻,孙自南反而愿意摒弃成见、好好地欣赏它一番。
客厅里整整齐齐地坐着四家人,孙自南一进门,孙自言就冲动地站起来要过去揍他,被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拉住了,然而他还是气得涨红了脸,指着孙自南嚷嚷:“吃里扒外的小崽子!什么玩意儿!以后别落到我手里,老子弄死你!”
孙自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晚上好,这么热闹啊。三哥又嚷嚷什么呢?”
“行了!老三,你坐下!”老大孙自远出来呵斥住了孙自言,又对孙自南说,“你也少说两句。”
孙自南不吃他和稀泥这一套,佯作诧异道:“我这刚进门,就打了个招呼,什么时候咱们家连‘晚上好’都成了违禁词汇了?”
孙自言勃然大怒,跳着脚吼:“你他妈装傻给谁看呢!”
“三哥这话说的,我装什么傻了?”孙自南懒得惯着他,直接道,“你要是明白,你来说道说道?”
孙自远管不了他俩,坐到一边头痛生闷气去了;老二一家打定主意要装聋作哑,也不说话。只有孙自仪跟她哥关系好,这会见没人说话,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这还用人说吗,大家心里不都明镜似的?无非就是白眼狼养不熟反咬人一口呗,爸这是捡回来个什么玩意儿,早知道当初让他死在外头多好。”
“自仪!”孙自远高声喝止,“你胡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我就不信大哥你心里没有疙瘩。”孙自仪梗着脖子道,“爸都五十岁了,抱回来个孩子就说是他的小儿子,也不想想可能吗?谁知道他是不是老孙家的种?这么些年养在家里供吃供喝就算了,现在开始祸害上自家人了!打从他进门那天起家里就没安生过,你倒是告诉我,这不是丧门星还能是什么!”
“四姐,我劝你话不要说得太绝。你是爸唯一的亲闺女,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吗?”孙自南倒没生气,语气嘲讽地道,“我要是能选,我也不稀罕当你们孙家的人。平时只会窝里横,动不动来个偷鸡不成蚀把米,智商低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
他从国外回来这几年,早已不再是当年受气包小可怜的模样,但平常也不会在众兄弟姐妹前表现得太强硬,总体来说算是个沉稳隐忍的人设,也难怪孙自言敢拿他当软柿子捏。可谁也没料到他不但避开了大坑,还顺手摆了孙自言一道。此刻孙自南突然发难,这四个哥哥姐姐竟颇有点招架不住意思,客厅里一时无人接话,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孙自南懒得跟他们打嘴炮,他今天也不是来舌战群儒的,于是径自转头问管家:“不是让我回来吃饭吗?我爸人呢?”
孙英苍老的声音从客厅另一端沉沉响起:“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
“没有您哪有我,”孙自南一笑,眼底却是冷的,“我这不是照您的吩咐来了吗?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果不其然,他一强硬起来,孙英的气势就弱了下去。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对孙自南说:“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别介,当着这么多人呢。”孙自南不为所动,“我看咱们在这儿开诚布公地谈就挺好,正好把这些年这些破事都捋清楚了,免得其他人还要在背地里花心思猜来猜去,多没效率啊。”
孙英沉下脸来:“你是翅膀硬了,不服管了?”
“最近跟人放狠话放多了,语气比较冲,您见谅。”孙自南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爸,你今天把这一大家子人都叫回来,不会是打算挨个儿谈心吧?”
孙英被他堵得胸口疼:“不是你们在外面惹是生非,我犯得着撑着一把老骨头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吗!你还有脸问我!”
“那可是你亲哥,你招呼都不打就下狠手,回头真捅出大篓子来谁能收拾得了?不还得让爸出面吗?”孙自仪立刻帮腔,冲孙自南开火:“爸都这么大岁数了,你摸着良心想一想,干的那些事对得起爸吗?”
“说的对,”孙自南懒洋洋地翘起腿,搭腔道,“咱们要是都争点气,安分守己不搞事,爸就不用这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