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在我看来,伤已不碍事。&rdo;姒昊抬起左臂,用它碰触探进窗来的树枝,他的动作缓慢,不自然,但至少他的手臂能动了。要让手臂恢复如常,没有一年半载,也不可能。
&ldo;我知你心思,我一走呢,你就也动身走人。你这样子,手不能提物,独自离开任地,可不是自讨苦吃吗?&rdo;姒昊身为帝子,对任方而言,有政治上的意义,但对他们这几个一起长大的小年轻而言,他是他们的亲人。
&ldo;伤的是左肩,我右手能用,再说此地不宜久留。&rdo;他在牧正家住久了,容易引人注意,这也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ldo;那也要先决定好,要去哪个地方居住,你总不能渡过任水,去虞地到处流浪吧。&rdo;吉华知道姒昊的话有道理,他现下过不了舒坦的日子,因受伤送去营地救治,还有营兵缉捕弓手一事,角山的人或多或少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只差不知晓他身份,也猜不出来。得益于角山偏僻,居民稀少,消息不通,人们对远邦的事很茫然。
&ldo;姚屯。&rdo;姒昊吐出两字。
数日前,姒昊房中,出现一位探访者,一个老头子,脖子上有伤,驼背,此人是扈叟。
姒昊在牧正家养伤不久,扈叟就找来了。那时,扈叟说话还比较困难,他不知道姒昊离开营地后的踪迹,他来找牧正反映情况。
他告知牧正他遭遇晋夷弓手,那两人明显在找姒昊,很可能是晋朋派出的杀手。牧正自然知道这些事情,见扈叟已获知姒昊身份,便也就不瞒他。
后来,扈叟得以见到姒昊,并且和他商议了日后之事。
当时吉华也在场,扈叟阐述他的看法,颇有启发。扈叟认为姒昊有两条路走,一条是丢弃帝子的身份,藏匿一世,同时他必须和任邑断去所有的联系;另一条,则是复国,这是极其艰难的一条道路,除非有天助,否则绝无可能,然而一旦成功,他将为父母报仇,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这两条路,姒昊其实也看到了,而且他很务实选第一条。
&ldo;扈叟,可有折中之法?&rdo;吉华恭敬询问。
&ldo;我已经有五十岁,帝子不过才十六之龄。我十六岁时,洛姒族何等兴盛,可谓风雨所到,日月所照,无不臣服。&rdo;那时帝邑的盛景,扈叟不曾窥见,但他见过络绎不绝的南国进贡大船,像巨大的水鸟般,扬帆于大河之上,驶往帝邑。
&ldo;那时,晋夷不过是东夷一个小小的部族,它的首领才刚在帝邦任职射师,为帝邦君王效力。谁也想不到,有天,洛姒族会被驱逐出他们营建的帝邑,而晋夷会成为帝邦的统治者。&rdo;
五十年间,扈叟看到许多兴亡之事,他的智慧,来自他的生活阅历,源自他家族的历史。
&ldo;帝子,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十五年之后,这天下之事未可知,你胜在年少,可以潜匿起来,寻找时机。&rdo;
扈叟这句话,让吉华点了点头,姒昊则仍是沉默,他自然也思考过时局变迁,然而事事难料,也许随着时间流逝,晋夷越发强大,而不是走向衰落。不过,将未来寄托于时运,也算还有一丝希望。
&ldo;我不想背负这身份而活,若它让我不堪重负,我会舍弃它。如扈叟所说,天下之事,兴亡本是寻常。&rdo;
姒昊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并且去面对它已有数年。在一次次的思考中,他想了很多,切实地去想,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奢望,但他脚踏实地,知道那不过是倒映在水中的月儿。
&ldo;也是,人生短短不过数十载,从心所欲。&rdo;扈叟没有对姒昊感到失望,他以前就觉得姒昊不同一般,很豁达,今日更是如此觉得。没有少年意气,深思沉着,像个饱经沧桑之人。这也许不是坏事,他身份特殊必须保有性命,才有后面之事。
&ldo;扈叟,阿昊若是隐居于虞地呢?&rdo;吉华熟悉姒昊,所以姒昊这些话,他是清楚的,也很理解。他立即问起隐居之事,可见他对姒昊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