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段修瀚过继这天大的好事,族中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其中三叔公就是段府这一族的族长,他第一个就把自己的小孙子塞了进去,要是有幸能被段修瀚选中,保不准小孙子就是下一个帝师。
虽说到时候小孙子成了段修瀚的孩子,被他们一家养大,估计跟自家也不会有太深的感情,但到底跟自家有血缘关系,多少惦记顾念一点自家,他们家就受用不尽了。
段修瀚跟族长家关系不错,照理说,应当率先考虑他们家,只是,“如果我们不走,亲自将那个孩子抚育大,也就不必担心他跟你不亲,这时候选择族长家是最好的。但现在我们不能留在这边亲自将孩子抚养长大,你又常年在宫里,到时候我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一切可就归族长所有了,更别说让他做你的靠山,为你做主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族长家的小子是最先排除的。
段新钰微微一笑,心里感动父亲心心念念为她做的打算,然后道:“父亲,您不用顾忌女儿,女儿现在是太子妃,哪里需要弟弟为女儿做主当靠山,合该女儿好生照顾弟弟才对。”
段修瀚却摇摇头,道:“前朝后宫,向来没有分开的时候,等我与你母亲走了,你是该多多亲近你弟弟,不仅是帮着我们照料他,更主要是打好关系,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慢慢的,他对你就会上心,跟亲弟弟也没什么差别了。”
段新钰点头,“我省的。”
如此这般,到了最后,父亲他们终究还是定了三堂伯的小儿子。
三堂伯前年去世了,这个小儿子是他继妻膝下的,三堂伯前头已经有过两任妻子,且每任妻子都给他留了两个嫡子,前头几个嫡子的争端本就很激烈,轮到这个小儿子,且还是失去生身父亲的小儿子,自然就不剩下什么了。
为母则强,继妻费尽千辛万苦,耗尽手里全部私产才抢到这个名额,且听她的意思,只要段修瀚他们将这个小儿子过继过去,她就回娘家,改嫁,自此再不跟这个小儿子联系。
在三个孩子品行和聪颖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这点就占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过继一事总算暂时落下帷幕,段新钰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最近奔波太重,突然有些泛恶心倒胃口。
靠在床边,什么也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不过几日,身子就清减了一圈,脸色也惨白惨白的。
相益彰心疼怀了,想着法地给她寻各种开胃的好东西,任何东西,但凡她多吃两口,第二天桌子上就摆满了各种味道的这种东西。
但即使如此,她的身子还是一天天瘦了下去。
相益彰揽着她,心疼得不行,又想到之前没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更加痛心愧疚。
“你之前也是如此吗?那个时候,家里还很……你不想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办?”
段新钰笑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嗔道:“那个时候圆圆可比这个孩子乖多了,我很少出现身子不适的情况,现在之所以这般严重,还不是自己变娇贵了。”
闻言,相益彰无奈,他伸出手,贴在她热得冒汗的额头和脸庞,道:“娇贵点有什么不好?女人本就该娇贵地活着。”
段新钰叹气,作无奈状,嘴角却不由抿起了一道弧度。
过了会,她轻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父皇的身体。”
相益彰沉默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相益彰与陛下的误会解开了,这些日子他们的感情简直是一日三千里,段新钰也成功怀上了孩子,如果这个孩子再乖巧点,不时时让她恶心难受,反胃没胃口,那就一切都完美了。
但那日傍晚,段新钰和相益彰两人相互依偎着在后花园散步,偶然得见父皇站在不远处的一处亭子里,让人目眦欲裂的是他正靠在身旁的大太监身上,捂住胸口,不住咳嗽,脸色白得恍如一张纸。
当时,两人愣住,没有上前请安,停了会,沉默地转身回去了。
那天晚上,谁也没睡着,段新钰躺在床上,背对相益彰,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一处出神难过,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后的相益彰坐起了身,嘻嘻嗦嗦,穿上衣服出去了。
那晚,他没有回来。
第二晚,相益彰仍旧没睡觉,起身出去了,一连几日,她实在不放心,这日等他起身离开后,她跟在身后悄悄跟上了他。
她看到,他推开东宫的一个小佛堂,走了进去,然后,跪下,虔诚地默念经文。
当你没有任何办法,无助到极致时,即便你再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只能寄托在这些东西身上,希望上天给你一个奇迹。
那晚,段新钰陪了他半宿。
第二日,她开始默抄经文,为父皇祈福,说来奇怪,当她下决心抄写经文,不再搭理肚子里的小家伙时,小家伙反而闹腾得少了,好似知道她有要事要去做,不忍心打扰她似的。
段新钰抚摸着自己肚子,感慨一笑,“小家伙,你是不是也在默默给皇爷爷祈福呢?”
就在这样平静又迫切得令人心碎的时光中,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月。
这日,她正躺在床上午睡,突然,感觉一阵心悸,那种强烈的感觉一下子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呼吸不觉急促起来,帐子被掀开,白鹭小碎步走了进来,“娘娘,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