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掌心的温度,依旧在。
宋歌的手很软,但比不得当年柔滑了,指节与手掌的连接处,薄茧就像磕在他心上一般。
转身,司空翊叹口气,牵着宋歌往假山后头走,那里有个只能容纳一人的小洞,他小时候被父亲责罚了,便时常躲在洞里,一躲便是一天,到最后睡着了,还是得靠娘亲来抱他回去。
后来,沉默的柯容进了府,那时他还小,日常间将这个小洞的秘密得意洋洋告诉柯容以后,那里,就多了一个常客。
一个对山洞,也情有独钟的常客。
那时候,司空翊总觉得,柯容对山洞,有非同寻常的情愫。
当然,原因他在后来,渐渐也知道了。
再之后,陆蒙、黑木、老何甚至晋宵,所有他信任的人,都清楚年少时的他,喜欢钻进假山后头的小洞,一睡便是一天。
只是当年人还小,轻易便能四仰八叉躺进去的小洞,如今却很难再栖身了。所以,掰掰手指头,也有十多年没来此处了。
而今天,他还在,那些曾经也在这里嬉笑打闹过的少年,在哪里?
那个比我年长的男人,记事起便一直守护在身边的男人,时常对着满山跑的我无奈说着“主子,别跌了”的男人,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将空洞绝望的自己生生拖出那满是血腥的战场。
如今,你可安好?
那个十数年冷着一张脸,淡漠到极致的少年,从孩童长到青年,一生背负愧疚与无奈的他,始终将自己的内心封闭,却又无限渴望那个恨他入骨的亲弟靠近,他是不是最后,能将一身辛酸卸下?
如今,你可安好?
那个爱光着膀子大声说话的男人,那个顶着一张黑红刀疤脸最最豁达豪放的汉子,那个一生只喜欢一个女子,而那女子又只见过一面的痴心汉,青楼里再不会有那个你一看到就乐得呵呵傻笑的姑娘,如果她还在,我早已为她赎身圆你夙愿,但,留着希望,总是好的。
如今,你可安好?
那个自己亲手从深渊里拉出来的少年,那个最平凡最普通只默默干着事的少年,没有老何谨慎,没有黑木果断,没有柯容武艺强,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儿女情长而优柔寡断,但细数起来,只他陪着自己闯过的事情最多,我从不相信你会背叛,就像我也不会相信,那样情骨皆在的你,会丢下那个一见便钟情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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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你可安好?
那些他一手栽培最后却全部折身西北一役的儿郎,当初在军营一起嚼干菜喝土酒,冲凉时还一起遛鸟的儿郎,把王府西屋那一片地儿每天捣腾火热的儿郎,每次开荤宴把菜席卷而光只给我留白米饭的儿郎,我又何尝不知道,每日训练辛苦,只有白米饭,才最管饱最能支撑体力。
如今,你们可安好?
司空翊猫腰,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身量和洞口的大小,在宋歌诧异的目光下,他一屁股坐在洞口,随即把包袱向前轻轻一放。
宋歌无声坐在他身旁,一下便觉得寒气泛了起来,凉凉地透过衣服钻进身子。
“快年关了……”司空翊低叹一声慢慢将包袱打开,嘴里却似呢喃一般,又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和宋歌絮叨,“想买这些东西,真还不容易……”
“大点的店都关门回家准备过年了
一大摞纸钱,估计是好不容易从小店买到的,宋歌看到好几张上面的锡箔都掉了。
几支白蜡烛,似乎却没看见火柴,想必司空翊是第一次购置这类东西,疏忽了。
一坛普通的烧酒,坛子口可能因为他不小心撞到了别的地方,裂开一道细长的缝儿,刺鼻的土家自造酒气味散开,没有喝到嘴里宋歌都觉得烧着了心肺。
一把香烛,很多都已折弯了,司空翊小心地挑出完好的,仔仔细细放到一边。
大大的香炉坛,铜色映着他的脸,把那昔日倨傲自信恣意洒脱的少年,映出了沉默寡欢深邃耐寻的男儿样。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类似于现代那世的纸人、纸房子、纸车,宋歌看看司空翊,觉得他大概是被人赚了不少银子。
最后他拿出来的,是一堆衣服,一堆成年男子的衣服。
宋歌沉默。
御赐殿前带刀行走的袍子,四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