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用一句“还好”搪塞了过去。
常母却不是滋味儿了,这句“还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确实有,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常采萍真是服了他们了,吃顿饭跟演谍战片一样,而且谍战的主要内容还是薛啸卿的婚姻大事。
真是,谁管他跟谁结婚啊,用脚趾头想想也结不到他们头上好吧!
想到这儿,她莫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儿,脸上诡异地一红,还左右瞄了一眼,还好大家都没工夫看她
霍知语在外面听见,只觉得自己胸中一口闷气无处抒发,当晚没吃两口饭就出门了,一气乱走,走到了薛家老院子门口,就听里面闹哄哄的。
按她的良好习惯,是不会听人家的八卦的,不过这次是薛家的事情,她难免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朝人家门里面瞅了瞅。
大门里面,瘦巴巴的薛老太坐在石磨盘下面抹着泪水,嘴里也是骂骂咧咧的:“都不要我,都不要我,一个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
薛大嫂从屋里走出来,端着碗,一脸不耐烦:“你本来气喘,总不能传染给你大孙子吧。”
老太太就仰着脖子嚷嚷了:“你们就不让我一张桌子吃饭,给我弄得都是啥,红苕,你们碗里是馍馍。”
薛大嫂就“嘿”一声,叉腰了:“我的娘,你成天不去上工,我们供着你,我们负担不重啊,我们总要吃好了才有体力啊。”说着又指着屋里:“成天喘得猫儿似的,到处吐痰,跟着东家长,西家短地嘴碎,我这个儿媳妇没让你少说嘴吧!”
老太太被气得发抖,指着薛大嫂半天冒出一句:“我没上工,我在家给你们洗衣裳,收拾家里,做饭呢!”
“做饭,做饭,做饭你还偷吃馍呢,你一个老太太吃那么多,也不怕顶这胃啊!”
薛老太太就开始趴在磨盘上哭:“天杀的,偷我的钱,偷我给老四存的老婆本儿,你们这些个天杀的!”
这会儿薛二嫂从屋里出来了,那老太太就跑过去拉薛二嫂:“淑芬儿,你可要说句公道话,可不要跟他们一样不孝顺。”
薛二嫂冷冷扫了薛老太一眼,把老太太推开,冷冰冰地说:“你当初可是非要跟着他们的,啥好的都挪给他们,一片瓦也不想给我们,我说啥公道话,咱们可没啥关系。”
薛二嫂一撇六二五,又转身去房里取出一个本子一支笔架在腋下,就扭着扭着出门了。
霍知语听得心惊肉跳的,看人出来了,赶紧把脑袋缩回去,跑得老远,跑到村口的大树下站着。
薛二嫂眼尖儿,一眼就看到了她,路过大树的时候瞧了她好几眼,她就转过脸去,没得吭声儿。
这边薛二嫂走了,霍知语就朝知青暂住房跑,正好进门的时候,迎面撞见了薛啸卿,差点儿撞薛啸卿身上,不过薛啸卿这人还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身子一侧,还他么避开了两人肢体接触。
霍知语踏了两步才稳住,转过脸看薛啸卿,眼里充满了失望,她本来想要和薛啸卿说薛家老太太的事情的,可薛啸卿那一让,是伤了她的自尊。
她霍知语,什么时候这么遭人嫌弃了!
她抿了抿唇,啥也没说,做出一个悲哀凄凉捂心口的动作,像戴望舒那个雨巷里的姑娘一眼幽幽地走了
到了院子里,还见到几个孩子在屋里洗锅,常采萍在画跳房子的格子,她更加失落了,整不明白了,自己咋连一个寡妇都不如了!
当天晚上,常父常母睡在帐篷里,蚊帐外面蚊子嗡嗡地叫,常母本来心里有事儿,睡不着,这时候全赖给蚊子,低低骂着:“今年咋这么多蚊子,你说人都没吃的,这些玩意儿咋活下来了!”
常父就是那种慢悠悠的直男性格:“人又没死绝,它能喝两口血,就不会绝种,再说了,除了吸人血,还不得吸得其它动物的血。”
常母被他和尚念经似的,说得彻底烦了,哗啦坐起来:“你唐僧啊!”
“我要是唐僧,我就给你念紧箍咒,省得你没事儿找事儿!”
常母就被他送了一肚子气,又咚一声倒回去。
默了好一会儿,常母才说:“薛社长,多好的人才,过了这村儿没这个店了,咱们家条件本来就不好,哪找得到这么好人!”
常父也叹了一口气:“你咋越活越回去了,咱们这什么条件,这千百年,婚姻嫁娶,谁不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家的女儿,就不要想攀这些高枝儿了。”
常母不服气:“啥叫攀高枝儿,咱们家以前那也是”
“以前是以前,咱们家回不到以前了”常父又长长叹了口气:“把以后过好就行了。”
常母听完了之后,又开始抽泣起来,以前的美好生活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他们有没有败家,勤勤恳恳,踏踏实实过日子,反而过不上好日子。
常父听她哭了,又翻过来,跟她调到一个枕头上睡着,一遍一遍拍她的脊背,低声安慰着:“会好的,会好的,咱们不是现在已经慢慢变好了吗?”
比起茅房破屋,他们已经开始有新房子了,虽然是沾常采萍的光,不过总归比以前好多了,而且现在一家团聚,也没什么伤痛的了。
常母低低哭了一通,还是没弄明白:“我晓得我们是行的端坐的正,我不会教坏青萍的,只是要是有这个机会,我还是要让她把握的,怎么的,人也要往高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