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时激动的鼓动下,仲夏抓着我的手臂站起来,竟像瞬间充足了能量的超人一样,一路横冲直闯出了酒吧,指挥我开车去到初夏住处。
“真的不用我陪你吗?”看着她一脸借酒发作的冲劲,我不禁有了些许姗姗来迟的后怕。万一初夏对仲夏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该多受伤呢……
“不用,你回去吧。”仲夏摆摆手,冲我灿灿一笑,眼神异常透亮与冷静。“车子你还开走好了。”
“车子不用了吧,我打车回去就好。”我可不想再开这酷炫跑车,以免招惹麻烦。
“那好。再联系!”
想打车回家,却半天也没等到一辆空车。正后悔不该拒绝仲夏提议的时候,嘀嘀嘀一阵响,我被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吓了一跳,疾转身去看,一辆眼熟的摩托正靠边停下。“怎么,搭不上车?”
声音已被大脑自动判定为熟识。“musa?”好奇怪,这么大的城市,却是在哪儿都能遇见她。
“记忆不错。”她微微一笑,摘下头盔信手丢向我。“我顺路,载你吧。”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头盔,有些迟疑。再等等?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可不想拖到十二点才能到家。坐她的车?一想到那天摩托男们飞车骚扰我的样子,便从内心深处涌现十成惧意。摩托这东西……太惊险了。
“这个点儿难打车。”她好整以暇看我。“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稍后可以付我车资。”
“这个可以有。”顿时被她逗乐,想想,自己胆子也确实小了些,她毕竟是女孩子,开车终归不会像男人一样霸道胡来。把头盔递还给她,“你开车,头盔你用吧。”
她便笑得怪异。“还是你用,我怕你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不解其意,坚持将头盔还她。一来,开车者更需要挡风,二来,那头盔是她惯用,满满都是她的味道,如此贴面佩戴,总觉有些不妥。
她也不与我争,让我上车坐稳便嗖一声窜出,心理与生理都完全没准备好的我差点一仰身掉下车,从此交代在此处。吓得我死死揪住了她腰上衣服。
车子开出去不到一分钟,我就知道方才她怪笑的含义了。她的车速是极快的,在车流中依仗车体小的优势横穿竖插,一路超车。夜风本不算大,却因车速的缘故瑞丽的和风生生凛冽了起来。她束发,而我今天是散着的,发丝被风鼓起再抽打在脸上,如此反复,暴风骤雨般抽得我脸无完肤,要不是戴着眼镜,只怕当场就要盲掉。
“停停停!”不喊不足以明志了这是。身前她哈哈大笑,车身一扭,有惊无险地靠边停了下来。我脸痛得热辣辣,也不知毁容与否,赶紧求救:“头盔给我吧,我后悔了。”
“你第一次坐摩托?”她笑得不行,头盔递给我,“这点常识都没有。”
我赶紧戴了上去,声音顿时翁翁。“可不是第一次吗,这也太吓人。疼死我了。”
重新上车,这次好多了,除了时快时慢令我心跳加速偶尔还来个车身倾斜给我吓得全身僵直之外,基本算是有惊无险。小区快到了,我催她停车,认真要付她车资,这次换她愣住,然后笑了。“真给啊?”
“啊。”
“我随便说说的啊。”她接过头盔戴上。
“你随便说我可没随便听啊。”我也较上劲了,无端受人好处于心不安,这么远人家给你送回来,不算辛苦,油钱也得给了不是?
正在争论,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声,时尚动感的音乐震得我精神一凛——什么声音?!
细听,却是拎包里里传来的。我蓦然醒悟,糟糕,难道是误把仲夏的手机装回来了?在waiting时帮仲夏收拾摊散的物什,她寻不到手机让我打给她看看,然后我把手机给装混了?那我的手机岂不是在仲夏包里!或许这个电话就是她打过来找我的呢。我忙掏出手机,拇指正要滑到接听,目光却瞬间定格,然后,再也无法抽离。
“vanessa”,清清楚楚的名字在屏幕闪动,仲夏贴心地设置了照片提示,我看到那夺目的清妩女子,长发如旧,黑眸如旧,眼底的平静淡然一如旧,眨眼,便惊起我蛰伏许久的旧痛。
只是多犹豫了几秒,那电话便挂断了。神经绷得极紧,拇指几乎僵硬,在显示已挂断的同时,身体蓦地一抽,瞬间便如被掏空了魂灵一般虚脱起来。
musa若有所思地望我,我回望于她,“朋友的手机,拿错了。”说完,自己也觉得茫然。这番多余的解释,到底是为了说与谁听?
musa淡淡地一笑,却令我无端惶然了起来。她其实于我只是一个稍稍熟悉了的陌生人吧,我又何必多说这一句?倒仿佛是为了自己无处投奔的情绪找个出口,为自己的懦弱与退缩找个理由——呐,不是我不接,而是拿错了朋友的手机,不便接听。
musa先行走了,轰一声绝尘而去,剩我一人在小区口站着。夜已深沉,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格外萧条。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可是握着手机,看着那清楚的联系人名字和挂断的标识,眼泪根本控制不住,来势汹汹。
“要是再打来,再打来我就接了。”喃喃自语,梦魇般。苏曼,你是没有办法抗拒的诱惑,是再怎样努力怎样进步怎样长大都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是哪怕明知看一眼就会眼盲也愿余生灰白换你一眼绽放的花朵,是就算明知吃了立刻死去也会忍不住含入口中的珍果。要怎么和思念对抗呢?爱你的心从来没有变,只是在时光的磨练下学会了遮掩,只是再好的伪装,也胜不过暗夜凄凉,夜,终究令人脆弱,令人失去担当。
我盼望手机响起,又害怕响起,反复的纠结中,手机,终于还是响了起来。
深呼吸,按了接听。
“仲夏?你现在在哪里?”
那熟悉到入骨的声音透过电流,轻而易举地击破了我的防备。强忍着哽咽,我稳住气息。多想不顾一切问出那句“我是思归,即墨思归。苏曼,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可胸口几番刺痛,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痛痒难辨的:“我……不是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