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意居然点头。
不过他也适时补充了一句:“如果他没有病得像今天这般重。”
易南千千低沉地叱了一句:“放肆!”
“不要紧。”唐奥运懒洋洋地道,“作为你们老大的我,情势既已这般一发千钧,你们何不去柴老大那儿,探探风头火势?”
“兄弟盟”二楼,是一切资料汇集和保管的地方。
当日,向不受拘束的毛丰源和野心大眼界高的唐奥运一入这儿,也给里中的分工精细、布局奇大所震慑了。
当年,杨华新就是从那儿取出一些详尽的身世资料,足以把向来天塌下来都不当一回事的毛丰源和胆大妄为的唐奥运吓住了。
那是一个组织的实力重心。
四楼是娱乐中心。
唐奥运现在掌握了那儿:那儿其实也是所有的“兄弟盟”的弟子徒众趋之若鹜的地方;他主掌了那地方几乎就等于控制了大家的心。
三楼原是发号施令的总枢纽。
不过最近传闻柴少云愈渐病重后,那儿似已少见柴少云和重要人物上去开会,也鲜见有命令自那儿下达了。
命令反而多出自唐奥运之口。
唐奥运在设宴摆筵、宾主共欢后下达的命令,往往很有效,很多弟子帮徒都乐意服从:因为其利益是明而显见、快而实惠的。
只不过三楼仍由柴少云主掌,虽然,尽管已罕有人见得着他怆寒瑟缩的身影,但毕竟仍是个名正言顺的总坛。
今天,他们却见得着他。
他们一共五人。
他们是:夏老二、杨华新、白大夫、张吉庆、李祥。
而他只有一人。他当然就是:上海滩第一大帮:“兄弟盟”总瓢把子:柴少云。
夏老二垂着头,神情很恭谨。他虽低下头,但却抬着眼,观察这个不住呛咳,肺叶如老而急速的风箱不住抽动,全身不时痉挛不已的主人的病情。
他心头是感慨的。
当年“兄弟盟”里的“四大金刚”,而今薛老三丧命在莫老四的背叛倒戈下,“王老大”郭山凤与自己毕竟格格不入,仍在这儿服侍苏公子的,就剩下自己这个老将了!
他已感慨了好一会儿了。
因为他也等了好一会。
杨华新已报告完毕了好一段时候。
杨华新刚刚报告完近日唐奥运的种种嚣狂举措。
还有他砍掉了的那棵树。
那棵代表了“兄弟盟”万世不坠、由柴少云亲手植的、也是柴少云最心爱的:树!
听完了杨华新的报告,柴少云只懒洋洋、病恹恹拥着他榻上的玉枕,无可无不可地问:“你们认为该当如何处置?”
他总是喜欢先听听别人的意见,但等到真正执行和下决定的时候,他绝对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完全不理会他们的赞成或反对。
夏老二突然躁烈了起来:
“杀了他!”
“为什么?”柴少云倦倦地又问。
“再不杀他,他就会先杀了你,夺了位,毁了‘兄弟盟’。”
柴少云似并不意外。
他依着枕,转向杨华新,问:“你的意见呢?”
“篡位夺权,尚在其次,”杨华新深思熟虑地说,“但只要唐奥运主持大局,必将我们的力量全依附支持方树铮,这样一来,上海滩里的江湖势力,再不能节制这一位无恶不作的大汉奸了。”
柴少云沉默了一会,仍低首看着垫着他腰膝的那方玉枕,然后才幽幽地道:“那也不然。上海滩里的高层实力尚有柴老先生,市井江湖,也还有‘伟华二党’的势力。”
他悠悠地道:“再说,有方树铮的撑腰,盟子里的哥儿们不是不忧出路,而且还定必声势日壮吗,这何乐而不为呢?”
杨华新凛然道:“可是方树铮当权,民不聊生,一味巴结东洋人,不惜出卖国土,且暴徵聚敛,鱼肉百姓,若再让他当道十年,又无节制其横恣暴虐之力,国家恐怕真要国无义士、祸亡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