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奥运冷然道:“就是因为如此,人生一世,要做些足以称快之事,才能在有限的生命里享有最大的快乐。”
毛丰源明白他的“快事”,与他心中的看法不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毛丰源本也不想影响唐奥运,可是他不由得忧虑起来:“不过……”正待说下去,就瞥见了王二牛、陈妖精、柴依琳、郭雪和一名老丐走了进来。
毛丰源一见她们,就很高兴地走了过去,说:“你们来了,大家都为你们捏一把汗。”
柴依琳眼圈一红,正待说话,忽听陈妖精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算是庆功宴?”
毛丰源一愣,不知如何回答,陈妖精又道:“你们打胜了,开的是庆功宴,他们打败的,不知开什么宴?”
郭雪的嘴角忽然有一丝笑意。这笑意的美丽,令人感到震怖。笑意和震怖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事,何况是那么美好的笑意,但就如摘花一样,摘花的人是存情怀的,花朵是美丽的,但摘花的手跟美丽的花朵配在一起,就成了一种美丽的摧残。或许郭雪的笑意正透露着这种信息。那件事过后,郭雪彷佛全身流露这股残酷的美,美得分外残酷。
柴少云这时正说:“可是,在这大喜庆的场合,送这玩意来,不大煞风景了些吗?”他微笑着往紫檀木盒走去,众人为他让出条路来。
莫老四即道:“但这木盒是龙少爷送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柴少云用手指抚摩着透雕木盒,俯视着盒子上的彩绘漆案和混金银加工绘饰的云龙凤翔图,“郭山龙败亡,他的权力地位,也就是我的了,要是我败了,我也需要一枚护身符,龙少爷送这木盒来,实在很够意思。”
他很少笑,可是此际却保持着一个森寒的笑容,转向那扇屏风,说:“方小龙送的玉如意,也很有意思,俗语说,花好月圆,万事如意。”对那顶朱大肠送来的轿子,却只淡淡望上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众人知道柴少云在开玩笑,都笑开了,忽见一人匆匆而入,正是杨华新。
杨华新是个从来都不匆忙的人。
如今他这般惶急,必然是发生了重大事故。
“高疯子率领千余名子弟,杀入‘兄弟盟’来!”
众皆动容。
“振新堂”共有数千子弟,而今已有千余徒众掠扑过来,显然局面并不受田飞控制。
高疯子是”振新堂“,除了郭山龙和田飞之外,最棘手的人物。
高疯子是郭山龙的死士。
高疯子果然不服膺田飞的指令。
柴少云神色不变,只道:“他来得好。不知道他进不进得了亚细亚?”杨华新趋近一步,低声道:“他来得太快了,严麻子、小巧妹他们恐敌不住……”
忽听楼前一阵骚动,喊杀声四起,有人叫道:“高疯子来了。”声音戛然而止,砰的一声,一人飞掠进来,那是条精悍瘦汉,浑身浴血,但精锐如一把新出鞘的钢刀。
堂上有上百人,而且都是各路雄豪,但这瘦汉昂然而入,似乎毫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身上受了七八处伤,还流着血,可是看他的神态,彷佛这伤是别人的,血也是别人的,与他全无瓜葛一般。
他的眼神很冷静。
人也很定。
但这样看去,却觉得他很愤怒,强烈的愤怒使他反而镇静了下来,深仇大恨,是要用血洗的,血海深仇,是要用生命换取的,愤恨反而成了甚不重要、极之微末的事。
众人又浪分涛裂似地分开一条路,让柴少云和他直接面对。
柴少云说:“很好,你……”他却不去看高疯子,目光搜寻,瞥见了郭雪,和注意到留在她嘴边一丝美丽残酷的笑意,他愣了一愣,突然大喝一声。
刀光出,自他袖中乍现。
突如一个艳遇。
紫檀木盒一分为二。
血光暴现。
木盒内的人闷哼一声。
人也被一斩为二。
盒子里的人是黑子。
郭雪失声惊呼。